一聲聲慘嚎從屋內響起,院子中正在悠閒散步的母雞,猛地打了個激靈,驚嚇間快速跑開。
“歲歲,你幹嘛呢?”
吳蘭花身體在外,腦袋從門縫中鑽進屋內,擔憂看著床上的女兒。
江歲歲頭也沒抬,使勁按著奶奶屁股處的毒窩,不管她已經叫到沙啞的聲音。
“媽,你忙你的,我在給我奶排毒按摩呢”
吳蘭花恍然,“哦,按摩也輕點,媽去打點豬草,你在家顧著點你哥”
頓了頓,補了一句,“還有你奶”
說完再也不敢看一眼床上的兩人,快速拿起揹簍出了家門。
一個下午的折磨,哦不,照顧,陸瑤手腳痠軟,劉紅英像個死豬一樣躺在床上,沒了半點精氣神。
待爺爺和爸爸收工回家後,看到兩人的模樣皆嚇了一跳。
“咋回事,發生什麼事了?”
爸爸看著女兒的模樣憂心詢問。
江歲歲疲憊的臉頰看了眼爸爸,視線又挪到爺爺身上,神情委屈。
“爺,我奶下午在家裡一直叫,我又是端水,又是端尿,真是快要累死我了。”
爺爺江富貴皺了皺眉頭,“你奶怎麼叫了一下午?”
江歲歲:“她說後背疼,我還給她按摩了”
說著抬起自己還顫抖不已的雙手。
江富貴看了一眼,“今天辛苦你了,不管她,摔個跤跟要她命一樣,還要人伺候,當自己是地主家的大小姐呢”
“爸…”,江衛國在一旁欲言又止。
“哼~”
江富貴走到門檻上開始麻木捲起了他的旱菸。
“老頭子,老頭子…”
江富貴佝僂著背抬起頭來,環視院子一圈,咱家哪來的鴨子聲音?
片刻,繼續低頭捲菸葉。
“老頭子……你死了嗎?”
江富貴繼續抬頭,環看四周,是有聲音。
站起身來回到屋內,看到趴在床上的老伴,“是你叫的我?”
劉紅英狂喜,拼命眼神點頭暗示。
“叫我幹嘛?”
“老頭子~”,沙啞的聲音嚇了江富貴一跳。
“就是你,果然我沒有聽錯,剛剛的聲音就是你的”
劉紅英翻了個白眼,死聾子。“快給我送醫院,我感覺我要死了,渾身都疼”
江富貴皺眉,想要把人翻過身來。
“哎喲,哎喲~”
突然的慘叫再次嚇了他一跳。
“衛國,快,去隊裡借拖拉機,拖你媽去醫院”
聽到聲音,江衛國二話不說,直接衝出家門。
江歲歲在院子中目睹了這一切,暗歎,狗男人,自家媳婦哼哼兩聲,就心疼要送醫院,眼瞎沒看到還躺在屋裡的大孫子嗎?
“爺,既然都借拖拉機了,乾脆把大哥也一起拉去看看吧,大哥的腿都腫泡發了”
江富貴一聲不吭趕緊走到西面的土屋內,藉著微弱的光線,看到床上的江平安。
只見他兩條腿比上午江歲歲看到的時候,似乎更加腫了,臉色也蒼白了很多。
“腿咋這麼嚴重了?你小子怎麼都不吭一聲,是啞巴嗎?”
江平安嘴角苦澀,自己都嚎了快一個星期了,爺爺您是一點都聽不到嗎?剛剛家裡沙啞的鴨子聲,您都能察覺到的啊!
對一直恭敬的爺爺,江平安有那麼一瞬間的心灰意冷。
“好了好了,苦瓜著臉,等會兒跟你奶一起去醫院看看”
轟隆、轟隆的震天拖拉機響聲,在微暗的天色下,響徹整個江家村。
江歲歲藉口照顧大哥和奶奶,死乞白賴爬上後車鬥,跟著爺爺,爸爸兩人一起去了醫院。
鎮上醫院。
“大夫,我們家婆娘這是怎麼了,今天在家裡乾嚎了一天了,是不是哪塊骨頭給摔斷了啊!”
江富貴聲音中略帶顫抖,看著眼前正在給自己孫子緩慢檢查的醫生,焦急詢問。
半晌,醫生抬頭,看向還在不斷哀嚎的老婦人,“省點力氣吧,膏藥已經貼上了,回家休養幾天就好了”
一旁的江富貴懸在胸前的心終於安定落了下來。
“不過,你這孫子的腿,我們這裡卻是治不了了,得往縣城裡送了,不然,這腿怕是保不住咯”
說完轉身吩咐一旁的小護士,“把消炎的先給他掛上”
江富貴剛剛放鬆的眉頭,再次擰緊,“醫生,什麼叫保不住啊,我大孫這腿不就被摔了下嗎”
老醫生取下眼前的老花鏡,語氣不悅,“還只是摔一下?怎麼說的這麼輕鬆呢,他這條腿骨頭都斷了,現在長錯位了,真是對自家孩子一點都不上心,再拖,他以後正常走路都難”
一旁的江富貴被這個比自己小了十多歲的醫生,無情的訓斥了一通,臉色漲紅。
“醫生,您想想辦法,一定要救救我大孫的腿啊,他才十八歲,還沒有成親,不能沒有這雙腿啊!”
江富貴擦了擦溼潤的眼角,臉色泛苦。
“怎麼聽不懂人話呢?這裡治不了,治不了。
縣醫院裡有專業的骨科大夫,你將人帶過去,讓人將骨頭重新接上,明白沒?”
“這,這,醫生,我們只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一輩子沒有出過遠門,這…這……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老醫生無奈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轉身出去了。
病房裡,落針可聞。
江平安躺在床上盯著自己的雙腿出神,一旁的爺爺江富貴走到老伴躺的床上坐下,一言不發。
唯有爸爸江衛國眼角泛紅,撲到兩個老人旁邊。
“爸,平安是您第一個孫子啊,他還這麼年輕,不能沒有雙腿啊,看在這麼多年,我們倆為家裡付出的份上,送平安去縣城接腿吧!”
躺床上的劉紅英也不哼哼了,“你說的到輕鬆,你知道從鎮上到縣城有多遠?去了城裡的醫院後萬一還治不好腿呢?醫院就是個無底洞。
剛剛那醫生就是在嚇唬你,這麼大人了,一點定力都沒有”
“可是媽~”
“閉嘴,在吵吵現在就回家去”
也不知道吊這幾瓶水要花多少錢,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劉紅英眸光不明瞄了瞄空中的吊瓶。
江歲歲聽到這番對話,心中怒火已經快要燒燬自己的理智,看著沉默在一旁的幾人,默默退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