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小姐黯然神傷,魂魄飄到江素雨面前央求:
“我的時間不多了,對父親已不抱希望,看在我把身體讓給你的份兒上,能不能替我看顧一下弟弟?”
話落,江大小姐自嘲一笑,眼底滿是辛酸:
“罷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連自己都保護不好,又扔給你一個破敗不堪的身子。”
“你如今都被送進深山,自身處境堪憂,還如何替我照顧弟弟?”
“我答應你。”
“什麼?”
江大小姐不敢置信抬頭,和江素雨自信的眼神對視,莫名信服幾分。
她突然落於地面跪下,給江素雨磕了一個頭,希冀地看著江素雨,魂魄漸漸淡去。
江素雨彎腰去扶,卻忘記江大小姐只是魂魄,誤觸到一株植物。
腦海裡突然出現一個聲音:
“車前,又名車前草、車輪草。二年生或多年生草本,幼苗可食,沸水清煮後,涼拌、蘸醬、炒食皆可。”
緊接著,便是關於車前草的炮製方法,以及一串食譜和藥譜。
江素雨:“……”
哇塞,這是江家大小姐助她的金手指嗎?
住在深山,這也太實用了嗦!
董母叫了幾聲,見江素雨愣愣的沒有反應,不由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江素雨回神轉身,眼前一排U形……
呃???
窩棚???
幾根木頭框架,鋪上茅草,能做到一人一間房,但就是一片茅草棚子。
一場暴風雨,不知道這房子能剩下幾根茅草?
董母略微侷促地在身上摸了摸,掏空口袋找出五枚銅板,哆嗦著雙手遞給江素羽:
“嫁到我們家委屈你了,我只剩下這些,你先拿著。”
江素雨:“……”
見江素雨不動,董母更加侷促,忙又解釋:
“你放心,我家老大會打獵,他最近扭了腳,等他好了就上山打獵貼補家用,絕對不讓你受委屈。”
江素雨還是依舊無動於衷,董母忙補充:
“老二以前跟著私塾先生學過認字,能替人寫書信,明兒個,就讓老二上街擺攤去。”
突然,一隻黑爪子,一把搶走董母手裡的銅板,看仇人般盯著江素雨:
“娘,這女人是誰?憑什麼拿那麼多錢給她?”
我去,五個銅板都多?
這家人到底有多窮,才會對五個銅板耿耿於懷?
“三郎,快把銅板拿出來,這是你們兄弟娶的共妻。
以後,她就是你們三個的媳婦,要給董家開枝散葉的。”
江素雨頭頂一萬頭不可言說的馬奔騰而過。
董三郎緊緊握著銅板,戒備地上下掃描江素雨冷嗤:
“娘,得了吧!你看她骨瘦如柴,麻稈似的,生孩子還不得一屍兩命。”
“再看她那身衣服,沒個二三兩銀子,怕也買不到,會甘心給我們兄弟三人做共妻嗎?”
“再說了,大哥喜歡里正的孫女山花,非她不娶。
二哥看上了方縣令的小女兒,正發奮圖強準備考取功名。”
“至於我,條件再低,也看不上這個被打成豬頭的臉,醜死了!”
江素雨:……
董母一巴掌拍在兒子肩上訓斥:
“你會不會說話?素雨以前是千金小姐。”
“能來我們家當共妻,是你們三人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還不快道歉。”
董大郎拄著柺杖,單著一隻腳一蹦一跳從窩棚裡出來,面色不善道:
“娘,老三說得對,我不稀罕她,還多一張吃飯的嘴,讓她滾。”
董二郎捧著一本竹簡,從山腳的瀑布那兒緩步而來,學著文人的語氣,滿口酸腐味:
“江府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她會做什麼,難道讓我們伺候她?
再說,江府可是高門,哪兒是我們這種人家能高攀的,還共妻呢?”
“娘,你就是太善良,耳根子軟,別被人給騙了。”
話落,董二郎的眼睛如雷達般,上下掃視江素雨驚呼:
“呀!我知道了,定是她在府上不檢點,才被送出來的。
我聽說,大戶人家的腌臢事特別多,說不定她娘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啪……”
江素雨一巴掌,打得董二郎耳朵嗡鳴。
她揉著打疼的巴掌,冷冽如冰呵斥:
“閒談莫道人短,靜坐常思己過,看你像讀書人,沒人教你,打人不打臉,罵人不罵娘嗎?”
“下次,你再敢給我娘頭上胡亂扣帽子,我讓你知道啞巴是怎麼變成的?”
“你……你……你……”
董二郎指著江素雨,“你”了半天,也找不出一句反駁的話,氣得胸口上下起伏。
董母上前一步擋住江素雨,像頭護犢子的母狼:
“夠了,我們家窮得揭不開鍋,天上掉餡餅,給了你們一個媳婦,就該蒙著被子偷著樂了,還挑三揀四。”
江素雨見董母話鋒不對,忙打斷她:
“既然董家三兄弟都沒有想娶我的意思,不如我認您當乾孃。”
“您就當多了一個女兒孝順,以後三個哥哥找到心儀的對象,再娶幾個嫂子回家,皆大歡喜不是嗎?”
“這?”
董母可惜這麼好的兒媳,滿臉不捨:
“素羽,太委屈你了,娘替你揍他們一頓,肯定讓他們三人對你服服帖帖。”
“不,大可不必!”
江素雨頭皮發麻,全身汗毛都形成盾牌了:
“蘿蔔白菜各有所愛,您千萬別往心裡去,我覺得認您當乾孃挺好的。”
董母:……
還不等她想出說服江素雨的話,董二郎補刀:
“口說無憑,立字為據。”
Bingo!
瞌睡了,董老二就給遞枕頭,簡直不要太完美。
江素雨打了個響指,十分爽快地答應了。
董母好懸沒氣得閉過氣去。
董家沒錢,但竹子漫山遍野多得很。
董二郎忙進屋取來自制竹簡,和一支燒黑的木炭,一筆一畫,寫了份認親書,指著最後一欄道:
“在這兒畫押就行。”
江素雨接過竹簡一目十行。
隸書?
她正好認識。
沒想到董二郎的字還頗有風骨,一看就是平時沒少練習。
上面寫了事情的起因和認親的過程,內容沒問題,江素雨果斷簽名。
“你會寫字?”
董二郎驚掉下巴。
男子都沒多少人讀過書,女子更是無從談起,會寫字就已經超越大多數人了。
“嗯!”
江素雨大方承認。
董二郎挑眉高看她一眼,拿起竹簡蹙眉:
“你的名字錯了,我記得送來我們家的戶籍,是羽毛的羽。”
江素雨搖頭:“我要和過去劃個句號,抽空就請里正幫我把戶籍的名字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