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道盡頭。
陳侍郎府邸前早已停滿了不少馬車。
一派熱鬧非凡之景。
府邸的金絲楠木匾額上,“陳府” 二字,乃當朝太傅親筆題寫。
筆力蒼勁雄渾,彰顯著不凡的氣勢。
陳侍郎位居正三品,在朝中地位頗高,其府邸自然也盡顯華貴與威嚴。
蘇婉寧輕扶著舅舅的手,緩緩踏下馬車。
甫一站穩,便聞馬蹄聲破空而來。
“籲——”
隨著一聲清脆的呼喝,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來:“蘇兄,許久未見!你也剛到嗎?”
只見裴羽英姿颯爽地翻身下馬。
玄色勁裝隨風翻飛,內襯的銀絲軟甲隱隱可見。
這銀絲軟甲乃是裴硯之去年秋獵時賞賜於他,他如今無論行至何處,皆身著此物。
裴羽目光如炬,瞬間落在蘇婉寧身上。
想起方才,蘇兄小心攙扶著少女下了馬車。
他琥珀色的眸子倏地亮起,驚歎道:“哇……蘇兄,怎未曾聽說你何時娶了這般美的夫人啊?”
蘇婉寧柳眉微蹙,頓時一陣無語,“你什麼眼神,這是我舅舅!”
裴羽頓時大驚失色,緋紅瞬間從耳尖蔓延至脖頸。
反應過來急忙抱拳作揖,語氣中帶著一絲慌亂:“失禮!是小王眼拙,在下裴羽,在此向蘇姑娘賠罪!”
裴羽,乃瑾郡王,亦是裴硯之最小的弟弟。
從先帝那裡數,排行十一。
雖是最小的先皇子,卻並非最受寵。
平日裡他對參與政事毫無興趣,一心追求逍遙自在,當個閒散皇子。
不過,他自幼便將裴硯之視為榜樣,故而發奮習武。
只可惜在習武方面,裴羽著實缺乏天賦,無論怎麼努力,進步都十分有限。
“舍甥女婉寧向來心直口快,卻沒有怪罪的意思,王爺又何來賠罪一說?”
蘇逸風輕扶裴羽的手臂,溫言說道。
他深知裴羽的性格,故而明白此番乃是無心之失。
若因此讓兩人心生芥蒂,日後見面難免尷尬。
“見過瑾郡王。”
蘇婉寧雖不喜裴羽方才亂說話,但該有的禮數還是周全的。
她微微屈膝,頷首行禮,動作優雅大方。
裴羽見狀,又一次紅了臉,連忙側身避讓,還禮道:“蘇姑娘無需多禮!”
“蘇兄……你、你們先進去吧!”
此刻的裴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心中懊惱不已。
蘇姑娘美若天仙,他竟然開口便說出了那般荒唐的話?
這下糟了。
此番定會在蘇姑娘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過蘇姑娘人長得真美,連行禮的樣子都比別人好看許多……
若是能做他的王妃就好了!
蘇逸風點頭,與裴羽作揖告別,“王爺,那我們待席中再敘。”
言罷,便帶著蘇婉寧朝府邸內走去。
踏入府中。
便見迴廊曲折蜿蜒,猶如蛟龍盤旋。
柱子上掛著盞盞宮燈,雖未點燃,卻也能想象到夜晚燈火輝煌時的盛景。
沿著迴廊緩緩前行,便可來到席間。
此時,秦玉柔正與幾位官家小姐圍坐在一起。
悠閒地品著香茗閒聊著。
忽聽見四下一片譁然,眾人目光齊齊朝門口看去。
“怎麼了?”
秦玉柔也跟著回頭,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只見她原本紅暈的臉頰,瞬間血色全無。
一口銀牙緊咬下唇,泛出青白之色,眼中滿是怨憤與嫉妒。
門口。
蘇婉寧在眾人齊刷刷地目光中,儀態萬千地走進宴席。
身旁還跟著身姿挺拔的蘇逸風。
她本就肌白勝雪,在陽光的映照下,更仿若羊脂玉般溫潤細膩。
精緻的面容眉眼如畫,瓊鼻秀挺,嫣紅的雙唇不點而朱。
月白色的錦緞長裙勾勒出纖細的腰肢,更顯身姿曼妙,步步生蓮。
“……”
席中央,裴硯之也緩緩坐直了身子。
眸中先是閃過一絲驚豔之色,但很快又被一層冰冷的寒霜所覆蓋。
他微微眯起雙眸,認真考慮,是該把在場所有男人的眼睛都挖了,還是該把這勾人的少女永遠關起來……
“……”
在裴硯之冷到彷彿能掉冰碴子的眼神中,蘇婉寧神色自若,走到了女賓那邊坐下。
她心中明白,這些人並非是驚訝於她的美貌,而是驚訝於她的變化太大。
即便如此,也有些太誇張了吧?
“姐姐今日打扮得好生素雅,但妹妹記得你平日不喜這月白色,怎得今日…… 竟選了它來穿?”
秦玉柔眼底的嫉妒與怨憤一閃而過,強擠出一絲笑容,故作關切地說道。
說罷,還順便給身旁的婢子遞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眼神。
婢子露兒攥著漆盤的手指絞緊,滿臉寫著:“???”
眼見二小姐藏在廣袖下的食指微微蜷曲,這是要她……打翻果盤?
還是裝作失足撞人?
糟了……到底是要選哪一個方法呀……
蘇婉寧睨著露兒慌張失措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
她輕輕撫了一下鬢邊發。
而後用衣襬做掩,將桌上的香爐朝秦玉柔那邊推了推。
“小姐,我……”
露兒猜不出秦玉柔的意思,額角已經沁出冷汗,心中猶如十五個吊桶打水 —— 七上八下。
恍惚間。
露兒的手微微顫抖,果然碰倒了鎏金香爐。
“咚!”
鎏金香爐重重地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香灰撲簌簌地揚起,紛紛落在秦玉柔新裁的百蝶穿花裙裾上。
“我的裙子!”
秦玉柔驚呼一聲,急忙站起身來,雙手不停地拍打身上的裙襬。
這可是她為著今日特意做的衣裳!
裙子上是銀色繡出的白蝶,本應栩栩如生,走路間彷彿有蝴蝶翩翩落在身上。
如今卻全都被毀了!
香灰弄髒了銀線,將本該神采奕奕的蝴蝶變得灰撲撲的。
毫無新意可言。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奴婢知罪!”
露兒心中突然一緊,慌亂之下已經跪下叩頭了。
以前這種場合都是彩兒陪著小姐出席。
她只需要機靈些,按照吩咐做事就好。
現如今彩兒不在,她不僅沒明白小姐的意思,還將小姐的裙子弄髒……
當真是闖下大禍了!
宴席上的氣氛,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這不是蘇府那個秦二小姐嗎?”
“沒錯,就是她!入贅的爹爹娶了二房,竟然也好意思隨父姓,真不害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