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逼宮:二十五年的幽靈契約
檟木的事,如今就是一根刺。
卡在她喉嚨裡,咽不下,也吐不出。他的臉時不時從腦海冒出來,你還沒還我真相。
時間過了午夜,唐訣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手機震了一下,屏幕右下角彈出一條內部通知:
【董事會特別臨時會議:明日上午九點,A樓三層會議室。主題:“歷史文件整理及公司股權結構澄清”。發起人:唐和平。】
她眉頭輕輕一擰。
唐和平——她那位從她上任第一天起就“明槍暗箭”的唐叔叔。
“臨時會議 + 股權澄清”?這不是通知,是攤牌宣言。
第二天九點,會議一開場,唐和平吊著一張老資格的臉,把一沓厚文件“啪”地甩在桌上。
封皮上四個字斑駁發黃:
《和尚信貸(前身睿誠資本)原始股東協議》
他指節敲了敲第一頁,開口:
“2003年,我投了六十萬,佔公司初始股份25%。協議沒作廢,也沒人回購。”
翻到第六頁,他冷了語氣:
“這份股權,按合同,該還我。”
會議室一片死寂。
幾個董事交換眼神,群聊裡開始刷消息。
唐訣面無表情,心裡卻千萬只草泥馬飛馳而過。
這份二十年前的股權協議,是顆老地雷。
以為他早就退出舞臺,結果他是等著——在她最孤立的時候掀桌。
她現在持股40%。但只要唐和平這25%認定有效,他稍微一拉幾個老股東、融資遺留方,就能直接反超她,掌權翻盤。
她不僅會被拉下董事長的位置,甚至可能直接喪失控制權。
會後,唐和平笑眯眯跟幾個老傢伙寒暄,臨走還朝她看了一眼——
那眼神不是挑釁,是提前驗收戰果。
她冷笑。
她知道,這老狐狸不可能只靠一份舊協議來動她。
果然。
晚上,她一邊翻“季度催收計劃”,一邊對系統推薦的標準回收策略逐條審核。
直到,一行紅字突兀地跳進眼睛:
《高危借款人建議回收表》
債務人:檟木
金額:1280萬元(含複利)
風險評級:極高
建議回收方式:已移交至“特殊清收小組”
授權編號:ZXS2018-03
她指尖一抖,差點把文件甩出去。
Z組。
她心裡瞬間冷成一片冰原。
這不是普通催收。
這是動刀的前奏。
“特殊清收小組”是唐和平一手設立的隱秘部門。
公司架構不掛名,流程系統裡留的是“外包對接”。
但她知道,那根本不是外包。
是刀子。
是合法皮包下的非法手。
是唐家財務系統底下,唯一一把不講法律、只講結果的鈍兵器。
她爸留下的。
她小時候聽過傳聞:
Z組動手的,沒人不還錢。還不了的,不見人。
那時她不信。
她爸總跟她說,“做金融,不靠暴力,靠規則。”
現在看,這就是規則。
只不過是寫在暗處的那一頁。
她咬牙盯著那行字,心頭髮麻。
編號ZXS2018-03。
她幾乎能想象,Z組現在正在行動:
不是發函,不是跟進,而是實地接觸。
再過幾天,不是法院通知,是“意外跌倒”、“交通糾紛”、“莫名失聯”。
再過幾周,也許有人在山裡,找到檟木燒焦的筆記本,和那份已經被清空的貸款合同。
她父親設這個部門,曾經是為了“護她周全”。
現在,這把刀,卻從背後繞了一圈,正對著她放過的那條命。
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
她盯著屏幕,手機抓緊,眼神一點點冷下來。
接下來她會幹什麼,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
這個債,她收不了了。
這個人,她救不救,決定她是誰。
她不是來“繼承”的。她是來終結這套邏輯的。
40:殺局:誰在暗處磨刀霍霍?
她立刻拉出系統後臺,點開清收日誌。
屏幕彈出一行冰冷的提示:
【無訪問權限。】
她眯起眼,撥通財務負責人的電話。
“這是誰批的?”
那頭遲疑兩秒,“唐總……唐董那邊說,是臨時緊急決議。他說您定的工作重點就是催收,當前資金回籠是核心任務……流程還沒來得及同步給您……”
“誰授權的?”
“董事會臨時通道……是唐和平發起的。”
她直接掛斷,臉色沉得能滴出水。
那一刻,她腦中已經完成一整套拼圖:
唐和平掀股權牌,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清場”——一次資本意義上的斷尾求生。
賬面流動性上升,現金池回暖,關鍵壞賬被清除,風險資產清零——
他只要再把“老股東身份”穩住,不管是留任還是脫身,都能以乾淨面目離場。
如果法院確認他股份有效——他奪權就地上位。
如果確認無效——他直接全身而退,套現撤走,爛攤子留給她。
這是一次帶毒的收割,不管輸贏,他都贏。
她突然想起了檟木。
那筆貸款,在這一輪清場裡太好處理了:
無抵押、軟條款、技術交付失敗,三項疊加,直接貼標籤“惡意違約”。
系統怎麼寫他?
拒不配合。
貸款逾期。
失聯借款人。
再交給“特殊清收小組”,就是標準流程——
不是催,是打。
不是談,是壓。
不是合法解決,是灰色外科手術。
想到這裡,唐訣的胃裡一陣翻滾。
她這才徹底明白:
她不是繼承人。
她是這架機器下一顆活人——在嘗試一邊踩住剎車,一邊不被絞進去。
但問題是——
這臺機器,會允許她按下去嗎?
她喃喃地說:“我要真踩住了……是不是連我自己,也得碎進去?”
窗外夜色濃得彷彿是一張沒簽的合同,霓虹燈把整座城市照成一條逆流而上的金融河。
她低頭收起文件,拿出手機,發出一條消息:
【明天,有空見個面。】
沒用標點。
幾秒後,對面回覆:
“什麼事?”
她指尖頓了一秒,回了過去:
“還能是什麼事。”
“當然是還錢的事。”
這句話一發出去,她輕輕把手機扣在桌上,嘴角翹起一點點弧度。
真好。
這一次,她終於可以站在唐家的棋盤上,拿“還錢”當武器,不是威脅別人——是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