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中的人穿著一身棕褐色長裙,手中握著一柄金燦燦的龍頭仗,方才眾人聽見的撞擊聲便是那龍頭仗撞擊馬車車底的聲音。
林婉清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娘!”
林老夫人許珊看著自己的女兒,眼睛裡閃過一絲心疼,但是她很快就斂去了那難得的一抹溫柔,憤怒的看向沈堂:“你不是說要雲舒掀開車簾自證清白嗎?如今你看清了,清白了沒!”
沈堂之前一直都處於震驚中,直到許珊質問出聲,才反應過來,上前行禮:“見過岳母。”
老夫人撐著龍頭仗站起身來,沈雲舒主動上前攙扶。林老婦人順著沈雲舒的勁道,慢慢從馬車上走了下來:“沈大人的禮,老婦怕是當不起啊。”
沈堂如何不明白這話就是故意揶揄他:“岳母,這都是誤會,我也不知這馬車中座的您啊!”
老夫人冷哼一聲:“所以,你連馬車中所座之人是誰都不知道,便一盆屎盆子扣在了雲舒頭上,當眾指責我女兒教子教女無方,是故意欺負我林家如今無人嗎?”
沈堂立刻想要解釋,解釋自己並沒有那個意思,可老夫人並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是,我威遠侯府的男兒全數折在了戰場之上,就連孫輩也一個沒有留下,唯獨留下婉清,婉嫻兩個外嫁的女兒,可即便如此,我林家血脈,也絕不是任人欺辱踐踏的!誰若是想要輕慢,誣陷她們,那就得問問我手中這身上御賜的金龍仗!”
說話間,那雙銳利的眼眸安靜的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帶著絕對強勢的威嚴。
謝北洺站在原地,也感覺心肝顫動。
這就是沈雲舒的外祖母嗎?氣勢好厲害!
“我不過是想要乘著雲舒這丫頭歸寧的時間來看看她,跟她說兩句體己話,你們便不分青紅皂白的說她要與男人私奔,說,到底是哪個賤人在背後亂嚼舌根!”
這話一齣,沈堂幾乎是下意識的看向了馮蕊。
畢竟,與他說沈雲舒約了肖月白在府中後門,打算私奔的人便是馮蕊。
肖月白乃是兵部侍郎肖峰的兒子,對沈雲舒一見鍾情,一直愛慕沈雲舒,更是曾多次上門求娶。但是他看不上肖月白父親的地位,故而當時便沒有立刻應允這門婚事。
後來安寧侯府夫人前來相看,一眼就看上了雲舒,他曾詢問過沈雲舒,她如何想?沈雲舒只是很平靜的說,論家事,論才學,謝玉安都在肖月白之上,如果非要從他們二人之中選一個,她選謝玉安。
他當時還誇沈雲舒聰慧懂事,也敲定了雲舒和謝玉安的婚事。
大婚前夕,謝玉安曾主動上門尋過他一次,說他真正想娶的是若蓮,希望能夠將他的妻子換成若蓮。
可當時已經互換過庚帖,大婚在即,怎麼可能更改,他便拒絕了。
不曾想後來又出了這些事……
所以,當馮蕊和他說沈雲舒要和肖月白私奔的時候,他才會信以為真。
畢竟雲舒大婚之日,肖月白喝的爛醉,甚至還落下了眼淚。而沈雲舒,在謝玉安和肖月白之間選擇了家世才學更為匹配的謝玉安,所以在肖月白和聲名狼藉的謝北洺之間選擇肖月白,也再尋常不過。
更何況,如果她真的就此認下與謝北洺夫妻和睦,又怎麼可能讓自己的丫鬟去尋彩玉的麻煩?
老夫人的眼神順著沈堂落到了馮蕊面上:“果然是你這個不知廉恥的玩意,你可曾記得,當初若非婉清救了你,你早就已經被那些歹人糟蹋了身子,成了千人騎萬人壓的玩意,你就是這樣對她女兒的?”
馮蕊被老夫人當著子女罵的如此難聽,頓時羞憤的紅了臉。
是,她當年確實是被林婉清救的,可那又如何……若非林婉清,她也不至於會淪落到那般處境!
所以,她絕對不承認她對她有恩!
“老夫人,您這話說的,我也是被人矇蔽的啊。”馮蕊說著話,直接指著彩蓮道:“是方才這小賤蹄子拿著一封信,跑來跟我說雲舒要跟人私奔,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去尋了老爺。”
事到如今,她只要不傻,便知曉,自己被沈雲舒那個小賤蹄子算計了。而且,她察覺出了她暗藏在她身邊時間最久,也最隱蔽的暗樁!
沒用的東西,不僅暴露,還連累了她,這種廢物,不要也罷。
這話一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彩蓮。
彩蓮嚇得一個哆嗦,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饒,饒命,老爺饒命,小姐饒命……”
所有人中,最震驚的人不是旁人,而是彩玉:“彩蓮,真的是你?你怎麼可能會誣陷小姐?你為什麼要誣陷小姐?”
彩蓮跪在地上,臉上全是驚恐:“我,我,沒有誣陷小姐,是小姐……將一封信交給了我,我看了信上的內容,寫著小姐要和肖家公子私奔,覺得茲事體大,才將這封信交給了馮姨娘。”
這話一齣,彩玉臉上的震驚更甚了。
她忽然想到,中午之時,小姐也曾教她一封信,並且小心叮囑,讓她不要看這封信,並且將這封信送到後院門口,交給一個帶著黑斗笠的男人手中。
她只想著,要完成小姐的囑託,卻不曾想……這本身就是小姐對她和彩蓮的試探!再往回想,或許……彩玉本身便是第一重試探!
想到這裡,她怔怔的看想沈雲舒,一時間沒有說話。
“書信何在?”
沈堂開口。
彩蓮看向馮姨娘,馮姨娘皺眉,最終將書信拿了出來,遞給了沈堂:“老爺別看了,這信上的筆記並不是雲舒的。”
沈雲舒是世家小姐,對書法頗為精通,正是因為她故意沒有用自己常用寫字手法去寫,讓她更是相信她是出於謹慎才如此做,更是她私奔的鐵證。
可如今看來,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之中。
“沈雲舒,你今日鬧這麼大一齣,到底是什麼意思?故意讓我和你的父親難堪嗎?”
她有些惱怒,憤而出聲。
老夫人冷笑,手裡的金龍仗狠狠打在了馮蕊的胳膊上,冷笑道:“你們的難堪是你們自找的!我今日還真的要謝謝雲舒將我邀來,讓我這個老婆子看清楚這沈尚書寵妾滅妻,偏心庶女,薄待嫡女,甚至冤枉嫡女,恨不得置髮妻嫡女於死地的鬼樣子!”
這話一齣,頓時驚的沈堂一身冷汗:“岳母,你這話說的太嚴重了,我今日只沒有弄清事情的情況,這才言行有失偏頗,但絕對沒有想要雲舒婉清的命啊!”
寵妾滅妻不是小事,傳出去,他的仕途也會受到牽連!
即便不被罷官,將來也晉升無望。
老夫人冷笑一聲,輕飄飄道:“沈大人連家中情況都搞不清楚,怎麼搞得清朝堂之事?”
這話一齣,沈堂臉上頓時白了一片。
他看向馮蕊,把心一橫,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馮蕊的臉上。馮蕊被扇倒在地,那張保養的極好的嬌嫩臉蛋,也瞬間紅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