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識硯的聲音平靜卻不容置疑。
懷枝當場愣住,下意識說道,“但我已經結婚了。”
昨晚就是她的婚宴。
雖然這場婚事最後弄得像個笑話。
但無法改變她已婚的事實。
想到蔣斯年與何蔓蔓的腌臢事,懷枝心口又泛起艱澀。
被背叛,從來都是鑽心腕骨的痛。
懷枝也不例外。
可她更多的是費解,她並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這個局面。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卻架不住事實擺在眼前。
如此才更叫人心傷。
謝識硯不愛看到懷枝臉上流露出的彷徨與痛苦。
尤其在清楚是因為旁人的緣故下。
他抬手,食指與拇指掐起她小巧的下巴,瘦得沒多少肉感,摸著不舒服。
謝識硯皺了皺眉,“那就離婚。”
“還是說你不想離?”
懷枝輕輕搖頭,而後看向謝識硯,“我們從前認識嗎?”
謝識硯細細看著她,“記起來了?”
“沒有。”
謝識硯鬆手,指尖藏於身後,輕輕捻動,彷彿留戀著上頭殘存的溫熱觸感,面上仍是不動聲色。
“那就慢慢想。”他說道。
“在那之前,先做到你曾承諾過得。”
懷枝現在確信,對方言之鑿鑿,大約是自己確實曾經欠他的。
“什麼承諾?”
“嫁給我。”
……兩人最後也沒有談攏。
謝識硯被一通電話叫走,臨走前放下話。
“我給你時間處理,也給你時間考慮。”
“只有一點,我絕不接受拒絕。”
這時候的謝識硯,方才顯露出身為上位者的不容置喙與高高在上。
極罕見的。
懷枝並未覺得厭惡。
只是覺得麻煩。
她知道自己惹上一個大麻煩。
而她毫無記憶。
記憶的空白來源於何處,她同樣無從得知。
下意識摸向脖頸,那裡掛著她的玉佛。
在被何家收養前,懷枝曾在福利院呆過幾年,院長媽媽千叮嚀萬囑咐,這玉佛大概率是證明自己身份的信物,叫她妥帖收好。
這些年,她私下也有找過關於自己走丟前的信息,卻始終一無所獲。
謝識硯……認識從前的她嗎?
思緒被驟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
是蔣斯年。
在自己昏迷長達十二個小時之後,對方終於想起來尋找。
懷枝沒接,只是給蔣斯年發來醫院的地址。
一個小時之後,對方終於趕到。
看著風塵僕僕,臉上餘怒未消,見到懷枝的第一句話,不是體貼問候,而是質問。
“你為了報復何蔓蔓,報警抓她?”
懷枝皺眉,“什麼?”
蔣斯年吁了口氣,知道自己有錯在先,強壓下火氣。
“枝枝,你一向是聰明人,知道這時候我正是需要何家的時候,我們兩家剛搬到A市,本該同氣連枝,你新婚第二天報警抓走自己的妹妹,是翅膀硬了,要跟何家叫板嗎?你有沒有想過,得罪何家,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
懷枝心臟一顫,緊接著泛起細密的疼。
昨晚那一幕再次重現在腦海。
清晰的令人作嘔。
她知道蔣斯年一貫是審時度勢的謹慎性格,行事小心,可對方將一切以利益為重,攤開擺在她面前時,她忽然覺得難以忍受了。
他不在乎她。
懷枝從未如此清晰的感知到。
在明知犯錯的情況下,他卻沒有道歉,也沒有悔改,而是質問她為何報復。
“蔣斯年。”
懷枝輕聲叫他的名字,“你知道自己出軌了嗎?”
“跟我的妹妹,在新婚夜,在我們的婚床上,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在她滿心歡欣沉浸在與相伴多年的愛人喜結連理的時候,毫無戒心的飲下摻了藥的酒。
蔣斯年卻與始作俑者耳鬢廝磨情慾沉淪。
現在。
又跑到病床前,質問自己。
“你不覺得自己很無恥嗎?”
懷枝控制著聲音中的顫抖,不叫自己流出淚來。
到底是少年相識相愛。
走到如今這一步,就如同當頭棒喝,叫懷枝從鏡花水月中陡然清醒。
蔣斯年終於升起一絲愧疚與疼惜。
他確實做錯了。
可懷枝不該報警。
這對他、對何家沒有任何好處。
如今外頭謠言紛起,走到哪都有人談論昨晚的鬧劇。
當初他一無所有,追求懷枝,也正是看上了懷枝何家養女的身份。
如今他費盡千辛萬苦,才將蔣家收入囊中,與何家更有親家這層關係,蔣家所有的榮盛集團也搬到首都A市,一切都本該朝著好的方向而去。
但因為懷枝的不懂事。
何蔓蔓被警方帶走調查。
何家丟了臉,何飛章大清早就打來電話一同呵斥,豐珠玉話裡話外也滿是威脅。
這讓蔣斯年倍感憤怒,愧疚也被消磨。
思及此,蔣斯年硬下心腸。
“商場如戰場,如今榮盛需要仰仗何家的地方不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何家出事,對我們沒有好處,更何況,何蔓蔓還是你的妹妹,你忘了這些年何家對你的養育之恩了嗎?”
懷枝無言。
誰都可以說這話。
唯獨蔣斯年不可以。
當年蔣斯年對懷枝說,心疼何蔓蔓對她的欺辱時,眼裡的憤慨那樣真心實意。
可如今,叫她不要與何蔓蔓作對的,也是他蔣斯年。
如此才更令懷枝齒冷。
人大抵都是會變的。
一切都沒有蔣斯年眼裡的利重要。
懷枝垂眸,掩去眼眶裡積聚的水汽。
蔣斯年柔下聲音,“聽話,去跟岳父岳母道個歉,再去警局把你妹妹帶回家,都是誤會一場,一家人何必鬧得這樣。”
懷枝出聲打斷她,“斯年,我們認識多久了?”
蔣斯年忽然卡殼,“什麼?”
懷枝慢慢說著,“我十八歲那年認識你,高中畢業的暑假,你跟著蔣大哥來何家給爸爸賀壽。”
“我今年二十五歲,碩士畢業,跟你領證結婚。”
“七年了。”懷枝喟嘆一聲,“我以為我們彼此相愛,攜手邁入婚姻是順理成章,可是新婚夜與何蔓蔓上床的也是你。”
“是我不夠了解你嗎?還是你本質如此,你只是裝夠了,不演了?”
“跟何蔓蔓做的時候,你有想過我嗎?”
蔣斯年沒了聲音。
他不敢回答。
因為心虛。
因為虧欠。
縱然他再如何逃避,都改變不了,他出軌的事實。
被千夫所指,被傳為笑話,都是因為——他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