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隊長劉長江領著一群男人在村衛生所門口埋電線杆子,幹得熱火朝天。
突然,男人中傳出幾聲竊笑。
“嗨嗨嗨,看誰來了,咱們村活寡婦!”
兩個瘦小身影遠遠走來。
看清是誰後,王二龍酸溜溜冒出一句:“那不是晏星媳婦嗎,白瞎了。”
“什麼還白瞎了,嫁給你不白瞎?”
王二龍梗著脖子,不服氣:“我能伺候得她舒舒服服的,晏星他能?”
項新陽鐵鍬一甩,泥土差點甩上王二龍的臉,“拉倒吧癩蛤蟆,長得醜你想得美。”
“黑巷子村的男人都跟晏星一樣癱在床上只剩你一個,她也看不上你。”
王二龍被那張越來越近美得勾魂的臉硬控住,目光迷離的喃喃感嘆:“真他孃的,美啊~”
樊霜人如其名,臉如霜雪,白皙細膩,飽滿粉嫩的嘴唇像雪上一點紅梅,誘人採擷,新月似的秀眉下一雙靈動晶亮的眸子,盯著人時,讓人莫名心頭髮熱手腳發軟。
她和村裡其他女人一樣,穿著質樸的棉布衣衫。
只是,帶著暑氣的夏風吹過時,便不一樣了。
項新陽目不斜視,“這樣的女人,我可不敢娶!”
王二龍:“為什麼?”
“我怕死床上。”
“你他孃的比我還不要臉。”
生產隊隊長劉長江喝斥:“都閉嘴,幹活!不想拿工分了!”
樊霜走近,無視旁人目光,對劉長江道:“隊長,我有個事想問一下。”
劉長江扔下手裡的鐵鍬,走到一邊。
晏星媳婦他知道,這女人在黑巷子村也他孃的是個名人。
第一個原因,自然是當初死活要嫁給晏星,不然以她出色的容貌,不嫁個幹部也能嫁個工廠領導,怎麼著都比嫁給一個表面英雄守一輩子活寡強。
再一個,就是她雖然軟弱老實,不愛出來拋頭露面,但架不住男人堆裡常議論,劉長江聽過多次她的名字了。
她來找他幹什麼?
寡婦門前是非多,活寡婦也一樣。
村裡人都愛嚼舌根。
“晏星媳婦,啥事直接說,忙著呢。”
樊霜小聲:“隊長,最近黑巷子都在傳,說我們家晏陽上不了大學了?”
劉長江黑黝黝的臉一僵,兩根粗眉擰起。
廖玉珍憂心忡忡:“隊長,這事真的假的啊?”
劉長江咳嗽一聲,伸長耳朵的人們紛紛又忙起來,挖坑的挖坑,埋土的埋土。
劉長江擺擺手,“聽風就是雨!回去等錄取通知就是了。”
像打發人的。
“那就是沒影的事了,晏陽還能上大學?”
既然是假的,村裡為什麼會傳起劉兵去上大學?
無風不起浪。
廖玉珍也道:“隊長,整個黑巷子裡都在說我們家老四上不了了。”
劉長江懶得和兩個婦道人家解釋,不耐煩的說:“上不上得了,那還得經過公社和學校審查!我只負責把名額報上去!”
旁邊幹活的人一聽說“名額”,紛紛豎起耳朵。
劉長江可是劉兵本家叔叔,劉兵和晏陽,他會不會向著劉兵?
樊霜不走,那晚劉兵說的那麼篤定,好像自己上大學的事已成定局,“那你給我們看看上報的名額存檔。”
劉長江怒了,毫不留情的呵斥:“晏老三家的,你別無理取鬧! ”
廖玉珍膽子小,被他一吼嚇得腿一軟,拉住樊霜:“要不,我們回去吧……”
王二龍看氣氛不太對,好心提醒:“晏星媳婦,你還信不過咱們大隊長啊,放心吧,他可比包公還鐵面無私。”
劉長江撿起鐵鍬,繼續幹活,“趕緊回去!別在這添亂!名字報上去能不能上,都得看上面的安排!”
說罷瞪了樊霜和廖玉珍一眼,帶著警告意味。
廖玉珍也勸:“回去吧……”
樊霜搖頭,看著劉長江:“不回,我要看存檔。”
萬一劉長江和劉兵一夥的,表面上把大學名額給晏陽,這樣黑巷子村的村民無話可說,但背地裡上報的是劉兵呢?
劉長江表情很嚴肅,指著樊霜道:“晏星媳婦,你的思想有很大問題!”
樊霜目的明確,毫不示弱:“那隊裡批評教育我吧。但是,我要看存檔。”
“你!”
“張大夫!張大夫!!”
僵持間,一陣女人的哭叫聲由遠及近。
樊霜回頭。
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光著腳跑過來。
仔細一看,懷裡抱著個小娃娃。
劉長江顧不得再和樊霜扯皮,衝上去問:“么娃怎麼了?!”
女人手腳一個勁兒的抖,話都說不利索:“么娃,吃了一、花生——張大夫呢張大夫呢!!?”
幹活的人圍上來。
王二龍喊起來:“哎呀!么娃噎住了!”
項新陽拔腿就往村東頭跑:“我去叫張大夫!”
男人們七嘴八舌的喊。
“快,么娃子的臉都紫了!”
“咋辦啊!”
“張大夫出去扎針了,好一會兒才能回來!”
劉長江從女人手裡接過孩子。
么娃娘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嚎哭起來。
么娃臉色發青,小手無力的垂著。
王二龍急得跺腳:“隊長,這!”
么娃娘又哭又叫。
劉長江拿個小娃束手無策,汗珠子順著脖子往下淌。
他一狠心,往土堆上一坐。
掰開么娃的嘴,準備用手生掏。
“隊長,給我吧,我能救他。”
劉長江抬眼。
晏星媳婦眼睛亮亮的看著他。
周圍亂作一團,她卻從容自若,靜靜站在人群外,臉上帶著篤定的淺笑。
么娃娘爬過去,“妹子,你快!”
么娃眼看就要不行了,她這個當孃的,最知道不過了,等不到張大夫回來了!
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淚,攥住樊霜的手,攥得她手發白。
“妹子!救救我家么娃,我以後必定天天給神仙上香!保佑你家晏星!”
劉長江:“晏星媳婦,你真能救么娃?”
“我能。”
項新陽跑到村東頭,張大夫正往病人背後下針。
項新陽拉著他就走。
“人命關天!”
張大夫已經七十多歲了,腿腳慢,項新陽年輕力壯又心急,背起他就往回跑。
等兩人滿身大汗的趕回去,衛生所門口只剩剛才那幾個幹活的男人了。
“人呢!”
王二龍扔下鐵鍬,眼睛亮的像兩道激光:“你沒看見!你錯過了!”
項新陽一腳踢開他,“么娃呢?!”
“玩去了。”
“…玩去了?”
“嗯,活蹦亂跳的。”
張大夫雲裡霧裡:“到底怎麼回事啊?”
王二龍繪聲繪色把樊霜救人的過程講了一遍,還在項新陽身上演示了一遍。
張大夫捋著白鬍子,沉思道:“這什麼手法?從沒見過!”
項新陽看著王二龍:“你也會了?”
王二龍很驕傲:“樊霜教我們的,她說這個學會了關鍵時候能救命。叫什麼……什麼來著…海……”
項新陽臉色奇怪:“‘樊霜’?”
“海姆立克急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