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報你的,是我。”
對面的許爾晴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沈宜的心頭猛然一跳,被許爾晴盯得發毛。
“那封舉報信的內容是我寫的,林薇薇只是偷了信,替我發送到校長郵箱裡。”
“但你寫了後,最終還是沒有發送啊。”
沈宜替許爾晴辯白。
“但如果沒有林薇薇,我會發送的。”許爾晴目不斜視地盯著沈宜,說出這麼多年反思後得出的結論。
沈宜瞠目結舌,難以置信許爾晴竟在接受她充滿真心與愧疚的道歉後,告訴她,即便沒有林薇薇,她也仍會被許爾晴舉報。
“為什麼?”沈宜驚訝與困惑到了極點。
許爾晴反倒皺眉望著沈宜:“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搞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落得那樣的結果嗎?”
“?”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林薇薇的嫉妒,因為陸昭臨的自作主張。
“因為你沒有拒絕啊。沈宜。”
沈宜越發聽得一頭霧水。
許爾晴緩緩道:“陸昭臨是不該因為欣賞你,想讓你能成功考上他的研究生,就自作主張地把你的名字放在核心二作。但你後來得知這件事後……”
“沈宜,你沒有拒絕他的好意,相反,你順水推舟地把這篇論文的績點加到了總績點上,擠佔了我的國獎。”
“沈宜,即便沒有林薇薇,最終我也一定會舉報的。”
“因為我當時很需要國獎的那八千塊,因為那也本就是我應得的,還因為我無法忍受,連學校範圍內那點僅有的公平都被破壞。”
“學術圈確實不少人會拿論文的第二作者欄當順水人情,可那人情,不該損害到別人。”
“沈宜,你也不能只享受好處,而不願承受被揭穿後的反噬。”
“林薇薇的錯,不在於發送那封舉報信,而是錯在因為嫉妒你,散佈了你的黃謠。”
“錯在恨錯了人,把仇恨施加在你、我、晚雪學姐身上,害得晚雪學姐自殺。”
“錯在事情無可挽回後,她因為怯懦懼怕而躲藏隱身,讓真正的始作俑者逍遙在外,而我們這些相關人卻揹負痛苦多年。”
“沈宜,你搞清楚了嗎?”
沈宜呆坐著不動,實則心神大亂。
所以,是她咎由自取嗎?
如果一開始陸昭臨告訴她已經把她的名字加到論文作者欄時,她要求陸昭臨把名字撤下來……
或者在學期結束申報綜合績點的時候,不把那篇論文的績點報上去,她就不會擠佔許爾晴的國獎,許爾晴也不會寫舉報信,而林薇薇也不會有抹黑她的機會。
但她沒有。
她從出生起,得到的東西就太多了。
玩具、衣服、錢、朋友、奉承……多到她從未有一刻懷疑過自己是否該不該拿。
陸昭臨奉上的核心二作,就如喜歡她的人送她的禮物一樣,她接受地心安理得。
一個教授喜歡她、欣賞她,送她一篇核心二作,不是很正常嗎?她沈宜本來就很優秀,就有很多人喜歡。
當憑藉那篇核心二作拿到績點第一名、贏了許爾晴獲得國獎時,她也只是覺得——嗯,她終於贏了一次許爾晴。不過,也該她贏了。
後來舉報事件發生後,她覺得自己很無辜。
還很委屈。
明明是陸昭臨先斬後奏,主動送上來的,又不是她要求的,這一舉報,搞得像她多貪圖那點國獎錢、貪圖陸昭臨的研究生似的。
切,她沈宜不靠那篇核心二作,也照樣能考上研。
她還不願意考陸昭臨的研究生呢。
所以,她找到許爾晴,訴說自己的清白,自己的不知情。
甚至於這八年來,她一直覺得自己蒙冤受難,被親友無辜拋棄。
可她原來,也並不怎麼清白……
“至於真正的始作俑者……”
繼續分析的許爾晴側過頭,對坐在另一張桌子的餘時揚聲喊:“學長,你也過來一起聽吧。”
沈宜被這喊聲吵醒,看著餘時走到她身旁坐下。
許爾晴又要說什麼?
哦,也對。餘時好像也同她一樣,把江晚雪的死,歸咎到許爾晴身上。許爾晴是想要餘時跟她道歉?
可許爾晴的神情,是餘時從未見過的嚴肅。
“八年前,我在校長辦公室見到那封舉報郵件後,還向校長舉報了另外一件事。”
餘時皺眉,與沈宜一樣不解。
許爾晴目光無比的堅定,眸子亮得像是跳躍著兩簇火焰。
“你們想不想跟我一起,把真正的始作俑者——陸昭臨,送進去?”
餘時雙目圓睜,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