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盛華走了,江知的目光再次專注到楊老太身上。
楊老太身旁站著的女人是她小兒媳,叫姚雲,也凍得夠嗆,卻堅持站在樓下,陪著楊老太做戲。
江知露出同情的表情,嘖嘖搖頭。
“楊奶奶和姚嬸真是命苦。”
王愛春不解,“為什麼這麼說?你也覺得周副廠長狠心?”
大家不瞭解事情的前因後果,只看到老太太在樓下呼天搶地,而周自民不聞不問。
如此一對比,自然顯得周自民狠心。
江知搖搖頭,“沒有,就是覺得她們可憐,家裡有男人,卻過得跟寡婦似的。”
王愛春被她點醒,可不就是!
“別說,這周孟輝也真是狠心,天寒地凍,指使自家老孃和媳婦兒來出頭,怎麼不見他自個兒過來?”
王愛春嗓門不小,這番話自然鑽進了姚雲的耳中。
姚雲暗道不妙,連忙為自家男人解釋:“我男人不是不想來,他昨兒發燒,到現在還沒好。”
江知驚奇地“咦”了一聲,“不能吧?我今兒還在文化公園見著他跟女同志一起溜冰呢。”
姚雲一口牙齒幾乎要咬碎,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適合發火。
她勉強笑了笑,“你看錯了,他擱家裡躺著呢。”
姚雲呼吸有些急促,伸手去拉楊老太,看來今天鬧不出個所以然來。
“媽,今兒就算了吧,就當我兒子倒黴,在路上被狗咬了一口。從今往後,我和孟輝就當沒有這個大哥!”
楊老太還想再堅持一會兒,聽她這麼一說,嘴裡又開始有氣無力嚎了起來。
這時,38棟樓梯口走出來一個身影。
任華芳下來了。
她一直在樓上窗戶看著,聽見姚雲的話,忍無可忍。
周自民都攔不住她,她連外套都沒套,就從樓上飛奔而下。
任華芳徑直走到姚雲跟前,不等她倆開口,一巴掌呼過去。
江知捂著嘴驚呼一聲,滿眼興奮。
打,打起來!
任華芳雖然脾氣不咋好,但江知還是頭一回見她打人。
她薅著姚雲的頭髮,一巴掌接著一巴掌扇下去,聽著都疼。
楊老太嘴裡咒罵不斷:“任華芳你個賤人快給我住手!天殺的喪門星,你有本事衝著我來,賤人!”
但她下半身凍得僵硬,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看著姚雲捱打。
最後還是周自民下來,才把兩人分開。
他滿臉無奈,到了這個時候還想大事化小,勸他老孃回去。
楊老太滿臉猙獰,怨毒的雙眼死死盯著他們。
“我不走!你今兒不給我一個交代,打死我都不走!”
任華芳冷冷一笑,“周良那沒良心的小畜生,揍他一頓都是輕的!你還想要交代,好,我給你交代!我現在就去報警,他這個年紀做出勒索敲詐的事兒,哪怕不用坐牢,也能讓他在裡面關幾天!”
說著,她便要往大門口走。
周自民趕忙拉住她,“你冷靜點兒。”
任華芳反手甩了他一耳光,怒吼:“你要我怎麼冷靜?那是你親弟弟,周寧這不是你的親女兒嗎?周自民,我捫心自問,對你爸媽,對你弟弟一家算可以了吧?可你睜開眼看看,這麼些年你養了個什麼東西!”
王愛春大驚,問出了旁人也在疑惑的問題:“什麼敲詐勒索?咋回事兒?”
江知也算半個當事人,並不吃驚,還和她解釋起來。
“春姨你不知道,我今兒在文化公園溜冰,瞧見幾個小崽子勒索寧寧,還和她動手。我帶著寧寧跟上去一看,才發現幕後主使竟然是寧寧她堂哥!看他們那樣,肯定不是頭一回幹這事兒。”
王愛春覺得荒唐,“周良可是她親堂哥!”
“嘖嘖這名字可取錯了,他就該叫無良。”
“周副廠長家算不錯了,只打了一頓,換做是我女兒,我得廢了他。”
“周良這小子,我早覺著他是個沒良心的。”
“孩子有錯,大人也有錯,說到底周良變成這樣,還不就是他家大人慣的。”
楊老太幾欲暈厥,她沒想到這其中還有內情。
被江知當眾揭穿,這下沒良心的人反而成了她們。
楊老太惱羞成怒,不知從哪兒生出來一股力氣,從地上爬起來,雙手成爪朝著江知抓了過去。
“你瞎說八道,汙衊我孫子!”
她一個老年人,而且是身體不怎麼健康的老年人,動作在江知看來很慢。
江知不緊不慢往旁邊走了一步,避開楊老太。
她不知道的是,她身後正巧站著陸春旺。
她一閃,楊老太便朝著陸春旺撲過去。
陸春旺腿腳不好,哪裡承受得住楊老太的重量,當即抱著她摔在了地上。
“嗷!腰……腰……我腰……”
江知趕忙走過去,俯身看著陸春旺,也不伸手去扶。
“爺,你要啥?”
陸春旺臉漲得通紅,皴皺的皮膚被青筋漲開,可見疼得厲害。
尤其是身上還壓著一個楊老太,他呼吸都不順暢了。
“我腰……斷了!”
江知瞠目,“你要斷了?哪裡要斷了?”
她嘶了一聲,驚愕道:“不會是那個地方斷了吧?”
周圍看熱鬧的男同志不約而同菊花一緊,想想就疼!
王愛春嘖了聲,“楊嬸,你快起來,你都把人命根子壓斷了。”
江知乾嚎了起來:“救命啊!誰來幫幫忙,我爺爺斷了!我就這麼一個爺爺,我爸就這麼一個爹,還得給家裡傳宗接代啊!”
陸春旺臉更白了,什麼玩意兒,閉嘴!
周自民看不過眼,喊人上來把自家老孃拉開。
楊老太一把年紀,橫向發展得厲害,體重還真不輕。
加上穿得多,兩個男人合力都抬得艱難。
旁人不給力,陸春旺只得想辦法自救。
他們一邊抬,他一邊往上推,偏偏沒注意地方,兩隻手都撐在了人胸口上。
楊老太“嗷”的一聲又跳到了陸春旺的身上,狠狠扇了他兩耳光。
“臭流氓!”
陸春旺被她這麼一壓,覺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疼得臉色發青。
“腰……腰真斷……了!”
江知嚎得更大聲了:“快救救我爺爺啊!楊奶奶你得有兩百斤了吧,你快起來吧,你都把我爺爺坐斷了!”
好不容易大家合力把楊老太扶起來,轉頭周孟輝過來了。
姚雲撲進他的懷裡告狀:“你再不來,我就要被大嫂欺負死了!”
周孟輝酒氣上頭,目眥欲裂。
“敢打我媳婦兒!”
他掄著拳頭便朝任華芳去,周自民自然不能看著媳婦兒捱打,兄弟倆便掐到了一塊兒。
任華芳也沒閒著,把姚雲摁到地上打。
楊老太一看小兒子捱打,心疼得不得了,趕忙上去幫忙。
任華芳跟打了雞血似的,以一敵二,一手掐著姚雲的脖子撓,一手抓著楊老太的頭髮撕。
現場亂成一團,誰還關注地上躺著的陸春旺。
江知激動地攥著拳頭,就差在一旁為任華芳加油鼓勁了,被姍姍來遲的江靜玉拍了下腦袋,才老實下來。
江知笑眯眯勾著親媽的肩膀,“江靜玉同志,好好學學!”
江靜玉睨著她,“學什麼?”
“你瞧瞧人家,女中豪傑啊!所以這人吶,還是不能太膿包,忍一時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腫。”
江靜玉沒搭理她,皺著眉頭環顧一週,喃喃:“我怎麼好像聽見了你爺爺的聲音?”
江知裝傻:“有嗎?我怎麼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