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許之看了眼妹妹泛紅的額角,凌亂的髮絲,還有耳朵邊的血痕,眼淚就繃不住了!
親孃去的早,外家又隔了不知幾百幾千裡,自奶奶離世以後,唯一和他親近的就是這個妹妹,雖非一母所生,卻勝似一母所生!
秦許之咬牙用袖子抹了抹妹妹眼角委屈的淚花,便怒不可遏的轉而看向秦大山夫婦,沉聲吼道:“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後半生你們要怎麼作賤,我都無所謂!無非就是光棍到底,無家無口!
可月兒是我妹妹,是這個世上,唯一真正關心我的人!
我不管往後你們要把她嫁給誰,只一樣,只要她過的不好,別說捱打,就是誰敢隨意動她一個指頭,我秦許之就是爬,也要爬上門去給她討個公道!
所以,到底要把她許個什麼人家,你們當父母的,看著辦!”
夫妻倆聽了這話,又看了眼周遭眾人吃驚不已的神情,徹底麻了。
這個死丫頭如此不服管教,加之方才言語無狀,已經不好嫁了,如今再加上一個視親妹如命的兄長,誰還敢娶了?這不眼見著得砸手裡!
“哎呦,老天爺,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呀!生了這麼個畜生!”
李氏心裡氣壞了,拍著大腿哭鬧起來,秦大山覺得不好看,趕緊過來拉扯,可惜半晌也沒拽起來!
不過,李氏突然轉而一想,卻又有了個主意!
“這丫頭我不要了,誰家要?二十兩!二十兩銀子就能把人領走,往後年節也不必叫她回孃家,我就當沒生過她!”
“啥?你這不是開玩笑?”
李氏抹了把眼淚瞅了眼人群中這個看好戲的鄰居,扯著嗓子吼道:“絕不開玩笑!二十兩銀子就嫁!往後年節也不用姑爺來孝敬我!她若有不好了,也不必來家跟我說,只管打就是!我李翠蓮教不好這樣的閨女!”
眾人一時間只覺得聞所未聞,畢竟還沒聽說閨女出了門子就不要的。
只是這閨女好是好,也能幹,可哪怕二十兩銀子卻也不少了,關鍵性子還這麼烈,旁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繼兄!
果然,大夥面面相覷,卻沒一個敢張嘴的。
“哎呀,楚三哥,咱快走吧,別叫孫嬸子他們等著了。”
恰在此時,這姑娘再次出聲催促。
楚良夜無法,最後看了眼那姑娘,心道好歹見著她把親事給退了,便提著衣襬跟著緩步出了人群。
路上,想起方才那個婦人的話,便小心問道:“額,李姑娘,那凳子上的姑娘是你姑姑家的?”
李彩霞不防備他居然打聽這事,臉上的笑便斂了下去,嘆了口氣道:“可不是,我姑家的妹妹,可氣人了!你不知道,就她這門親事前幾天就鬧過一回了!本來人家楊家都下聘了,結果她做了個夢,然後就說什麼都要把日子往後推,叫媒婆從新合八字!
這可好,今兒又鬧這麼一齣!我看她就是故意的,說不準就是有了別的見不得人的心思,看不上人家楊老三了才這麼鬧!哼,真真是丟死人了,這要是換在前朝,說不定一大家子的女孩兒,都被她帶累壞了名聲!”
楚良夜靜默不語。
一場鬧劇終究是散了,遍體鱗傷的兄妹倆一瘸一拐的往家走去,身後跟著叫罵不絕的李氏。
待到了村西頭,李氏連院子都不許十月往裡進,一連聲的說往後就當沒這個閨女。
秦許之乾脆又把妹妹扶進自己的院子,仍舊住在廂房裡頭,心想,若是一直不用回去,倒也安生。
再說十月自打回了屋,一句話也不說。
秦許之給她擦了臉,塗了藥,簡單攏了攏頭髮就揣著錢出門了。
十月頭昏腦漲的正琢磨她哥做什麼去了,結果這人很快就拎著一隻活蹦亂跳的大公雞回來了。
“哥,你這是做什麼?”
“哎呦,不容易,我妹妹終於肯開口了。”
十月略微羞赧的抿了抿唇。
秦許之也不再逗她,笑呵呵的指了指大公雞道:“哥今天給你燉雞肉吃。”
說罷就扭身找菜刀去了。
十月見他哥坐在窗下狗窩旁,利落的將公雞抹了脖子,便也回了神。畢竟不能什麼都不幹叫她哥一個人忙,就忍著身上的疼,裡倒歪斜的進屋燒水去了。
兄妹倆合作,很快就把一隻三四斤重的大公雞拔了毛,開了膛剁吧剁吧給拾掇了出來。
然後大火重油,又放了醬料和薑片幹辣椒等,最後把瀝乾水分的雞肉往鍋裡一倒,就開始不斷翻炒起來。待肉炒變了顏色,才添了水和鹽,又放了一把十月自己上山採的幹蘑菇,最後擺好鍋叉放了餅子就蓋了鍋開始燒火。
十月見他哥這會兒邊拾掇灶臺,邊歸攏調料罐子就覺得她哥簡直是太厲害了!
單單是會做飯這一條就甩她二哥十幾條街!
“哥,你可真是厲害,木匠活做的那麼精細,飯又做得好!這要是將來誰嫁了你,可是掉進福窩裡頭了!”
秦許之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細小的血口子,見妹妹終於露了笑模樣,便也放心的笑了。
“你哥的媳婦,就看你的了,憑你哥自己是找不著了。”
“成!沒問題!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了!”
小火慢燉,兄妹倆正守著灶火聊著天,結果就聽見院子裡傳來了狗子“汪汪汪”叫聲。
二人抻頭一看,原來是十月的姥姥李老太太,二舅娘王氏還有打扮的十分漂亮得體的表姐李彩霞,在她娘李氏的陪同下進院了。
今日,這李老太太穿了一身嶄新的褐色衣裙,外頭套著件深綠色的半臂,微微有些見白的髮髻上,簪了一隻頗有分量的蓮花紋銀簪子。
而旁邊王氏則是一身得體的紅底碎花對襟褂子配著一條深色的棉布裙子,尤其手腕子上還戴了一對看著就十分有分量的銀鐲子。
不過相較之下旁邊李氏,行頭就差了一些。除了頭上一根纖細的素銀簪子,一身藏藍色棉布衣褲也是半新不舊的,手腕上就更沒什麼了。
真真是一搭眼就看的出,李氏與人家的差距。
不過,因為剛剛被閨女和繼子氣了一場的緣故,這會兒李氏耷拉著眼皮撂著臉,沒精打采的在旁跟著,並不抬頭。
十月臉上頓時就沒了笑模樣,很明顯這是找人當說客來了。
就連秦許之也立時嚴肅了起來。
這王氏看了眼狗窩附近還未處理的那堆雞毛,便端著手怪聲怪氣道:“呦,我說小姑,你這娘是怎麼當的?你在家為了閨女的親事,愁的不吃不喝的,結果人家兄妹倆倒好,這是剛剛殺了只大公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