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妤的話就如同入水的石子般,只激起了一刻的波瀾。
顧南川在一瞬的錯愕後,臉色就變得無比陰沉起來。
他嗓音薄涼的開口:“不是她,難道還有別人嗎?”
江妤攥著手心,到嘴邊的是即將說出口時,身後傳來白輕舟的聲音。
“小寶醒了,吵著要爸爸。”
顧南川蹙著眉起身,冷冽的眸子在江妤身邊路過時掃向她。
“再說出這樣的話,你也不用來了。”
要不是看在她保護小寶受傷那麼嚴重的份上,她也沒留下的必要了。
江妤站在原地。
空無一人的房間內,她的臉上是不甘的神情。
明明是她的孩子,可她卻無法說出真相,還要因為保護欲而被警告。
想到當年從海上被人救起來,在死神邊緣徘徊的時候。
她就立下了唯一的心願。
找回孩子,將他護在自己的身邊長大。
現在她找到孩子了,卻沒有一個合格的身份帶走他!
江妤閉眼,深深的呼吸,在心中立下誓言。
她一定,一定會將孩子帶走的!
小寶醒了,但神智明顯不太清楚,靠在顧南川的肩頭昏昏欲睡。
江妤進去後,他伸出軟乎乎的手:“老師……”
江妤用長髮遮擋繃帶,語氣溫柔:“小寶醒了?”
但小寶還是看見了,黑亮的眼睛立刻蓄滿了淚水:“對不起……”
江妤握住他的手,堅定溫柔道:“沒關係的小寶,小傷而已。”
小寶抽泣片刻,又小心翼翼的抬頭:“老師會走嗎?”
江妤想起他們之前所說的前幾任老師,立刻搖頭:“我不會走。”
這是她唯一能合理接觸小寶的機會,她不可能放棄的。
小寶聞言開心了些,眼淚也停止了。
顧南川將他放回到床上,江妤則從包裡找出一本兒童讀物。
她在床邊坐下,耐心的給他講故事。
小寶累壞了,很快又沉沉睡去。
但這一次大抵是有了安全感,他的小臉上不再掛著不安的神情。
幾人退出房間後,白輕舟對顧南川道:“小寶這症狀越來越頻繁了?”
顧南川薄唇微抿:“嗯。”
之前還是幾天一次,但現在發病的間隔越來越短了。
白輕舟難得收起紈絝的模樣,認真道:“發病一定有什麼誘因的。”
主要是不清楚誘因,江家那邊也不讓其他醫生插手,要不然以他的能力,小寶的症狀也不至於越來越嚴重。
顧南川垂眸收斂眼底的晦暗情緒。
他突然想起剛剛江妤的逼問。
如她所說,他似乎確實不是一個好父親……
白輕舟還在前面滔滔不絕:“要不然你讓小寶跟我回一趟白家,我家老頭那一手針灸下去說不定當場就好了。”
他上面那位,可是南城乃至全世界都有名號的第一神針。
被他針灸過的病人,不能說百分百治癒,但百分之九十肯定是有的。
小寶這個精神類的問題擱他老人家那,說不定就是一點小毛病而已。
顧南川皺了皺眉,似乎在思量。
一邊旁聽的江妤突然道:“沒找出原因,就算治好也只是暫時的。”
這話雖然難聽,但卻確確實實是實話。
白輕舟點頭表示贊同:“是這個理。”
江妤看向顧南川,認真提議道:“或許可以帶小寶去催眠找原因?”
這個提議一齣,氣氛當即就安靜下來。
白輕舟咳了咳,對江妤道:“不是沒有催眠過。”
在之前小寶病症嚴重時,江文珊就帶著小寶去做催眠了。
催眠師給出的結果是,六歲的孩子心智並不成熟,問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而小寶還在催眠過後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對去病院有很強的抗拒。
江文珊心疼孩子,就說要想治好他,必須要重新想辦法……
話到這裡,也沒法再多說了。
但江妤已經明白了。
在這場所謂的精神疾病裡,江文珊一直是處於主導的地位。
外人所知道的,全都是由她所經手的檢查。
這讓她一下就想到了自己被打上死亡證明的江家養女身份。
世人只知江妤出海時意外溺亡,可誰知她其實是被江文珊奪子後丟入大海的?
表面上看到的,不一定就是完全的。
要想知道真相,就必須一層層的剖析內裡的陰暗層……
不過以如今的情況來看,這件事必須由她一個人完成。
話題結束後,白輕舟先行離開了。
江妤看了眼時間,早就超過原定的家教時間了。
雖然很捨不得小寶,但如今並不能將情緒表現得太明顯。
所以她在留下禮物後,也準備離開了。
臨出門前,顧南川突然叫住她:“等等。”
江妤剛回頭,一件西裝外套就落到了她肩上。
淡淡的菸草混雜木質調的味,和顧南川的氣質很搭。
江妤愣了愣:“這?”
顧南川移開視線,漠然解釋:“你這樣出去,成何體統?”
說完也不等江妤反應,轉身就走了。
江妤在原地頓了片刻,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她剛剛因為處理傷口,將外面的襯衣脫了。
雖然裡面有內搭的背心,但露著一雙白皙的手臂。
顧南川這應該不是關心,而是擔心她出去後會被人看見誤會。
畢竟他這種身份地位的人,身邊應該不少狗仔記者跟拍。
但這麼多年商界巨鱷身邊都沒有傳出過緋聞,他一定很在意自己的形象。
所以,他這是為了避免緋聞才給她的衣服。
江妤輕嗤一聲,將帽子戴好壓了壓。
不愧是能讓江文珊當六年地下情人的人,簡直絕情利己到了極致。
想到這,江妤更明白自己想要將孩子帶走有多困難。
還好剛剛話沒有說出口,否則她一定會陷入到被動的境地裡。
出了梨園宮後,江妤開著小破車從大門離開。
距離她進門已經過去將近半天的時間了。
可車子剛開出,她就看見不遠處停著江文珊的車子。
江文珊似乎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連停車的位置都是她進去時的地方,一點都沒有挪動過。
目光一掃,果然與蹲守在門外的江文珊撞上視線。
江文珊滿臉的陰冷戾氣,眼神就好像要吃掉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