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失去懷中溫軟嬌嫩的身軀,君知闕努力抑住心底的不適應,閉緊著雙眼強迫自己入眠,不去想身旁的人。
帝王暴戾且不近女色,臥榻之側從不容他人酣睡,他竟久未享過女子在旁的滋味。
暗色沉沉,這樣安靜的夜中,不知不覺他便沉入睡夢。
“嗯……”
倏爾,君知闕耳邊突然響起一道輕軟的女子嚶嚀。
他幾乎是瞬間條件反射般地清醒過來,身子不自覺有些僵硬,正要開口時,一條纖細的玉臂搭上他的腰。
“放肆——”
君知闕眉頭一皺,偏過頭去看,神色中帶著怒容。
像是一副已經等著將虞皎“果然如此”這番話說出口的模樣了。
然而睡夢中的女子並沒有因此醒來。
搭在他腰上的那條手臂露出白膩肌膚,向上看去時,那張嬌美的容顏此時距離他只有片刻,溫熱的氣息猶如羽毛般拂在面頰。
而這樣美的人兒,卻不知是不是因男人剛才壓低的怒音,漂亮的眉輕輕蹙著。
她整個人都下意識蹭進了君知闕懷裡,緊緊咬著薄唇。
“不、不要……”
君知闕此時應當狠狠推開人,再斥責她大膽治她的罪的。
可鬼使神差的,他竟沒有捨得動作,眉目間依舊不滿地擰著眉沉聲問:“嗯?”
虞皎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並不回應,只是將小臉埋在他胸膛,白軟的面頰輕貼著。
君知闕眼底閃過了一絲掙扎,身體更是一股沒來由地燥熱,不禁軟下了幾分聲音責道:“又想做什麼?”
虞皎依舊不語,低伏著身子微顫。
男人終於感覺到不對勁,捏住懷中人的下巴抬了起來。
此時,睡夢中的人臉上皆是淚水。
她緊閉著雙眼,似乎還陷在夢魘之中,聲音含糊不清:“妾知錯了……不要、求郡主殿下不要責罰……”
君知闕準備繼續責怪的話就這樣僵在口中,神色複雜望著她。
“妾孤身前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如浮萍無依靠……妾只想能夠活下去,求您、不要……不要傷害我……”
“疼……我不知、做錯了什麼……”
“陛下不喜我、宮人更會捧高踩低,孃親……我想回家了。”
她無意識透著哭音嚶嚀,每說一句話,男人面色便沉重一分,直到現出了心疼。
“怎麼,可是噩夢魘著了?”
他輕輕撫上她微涼的額頭,許久,妥協般地輕嘆了口氣:“……也罷。”
“這次確實是謝宛做得過分了。”
君知闕也不在意她睡著能不能聽到,笨拙又直男地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安撫道:“你莫怕,有朕護你。”
“哪日朕把謝宛再抓來向你請罪。”
“孃親……”
感受到落在額頭那隻溫暖的大手,虞皎像只貓兒般,依賴地用手指輕輕握住,軟軟嚶嚀著:“孃親……皎兒想您。”
緊閉的雙眼盈淚的模樣,當真可憐。
然而真正吸引男人注意力的,卻是她最後的那句囈語。
君知闕望著她,深邃的眸卻透過對方望去了更遠的地方。
那是他記憶中最後一次見他的生母——
年紀尚幼的稚子跪在大殿前,身旁是被兩名內侍強行拖著帶下去的母親,他久久跪著,祈求龍椅上的帝王高抬貴手。
可那殿上的長階實在太長,他懼怕又悲慟地低著頭,碰不到高坐明堂之上的男人,更看不清對方的神色和模樣。
從此,皇權成為了他最厭惡的東西。
“你說的對。”
君知闕指腹觸上她的眼角,旋即輕輕拭下了那滴將落未落的淚,低語:“身處高位,向來都是身不由己。”
“即便是朕……又何嘗不是如此。”
痛恨皇權,卻步步成為最高的皇權,君知闕自來早就恨透了這宮中的一切。
【悔意值+10%】
黑暗中,無人注意得到床上的女子不經意地羽睫輕顫,在男人哄稚子般的安撫中,緩緩安靜下去。
聽到系統提示音後,虞皎才真正地任由自己陷入了睡眠。
男人的確如預想中的那般有所觸動。
她這一齣,才算沒有白演。
*
虞皎這一晚實打實睡得踏實,而君知闕卻是恰恰相反。
翌日清晨,需要上早朝的男人醒得比起平時都晚,往日都是自覺晨起,這會兒小太監直到來叫人才發覺時間到了。
伺候梳洗的下人先後走進來,虞皎被這聲音擾得禁不住睜開惺忪的睡眼。
“陛下?”
她沒在身旁看到人,下意識喚了聲,聲音中透著未醒的綿軟。
“怎麼起了?吵醒你了嗎。”
簾後,君知闕朝床邊看去一眼,“今日無事,你接著休息便是。”
虞皎確實還有些沒睡醒。
畢竟她沒想到上早朝時間這麼早,而且還要提前收拾一番。男主都起了,自己哪有再賴床的道理?
她揉了揉眼睛,聽到聲音後立即進入沉浸式表演狀態,隨手披上件外袍就跑了下去。
“陛下醒了怎麼也不叫妾來服侍?妾這便伺候陛下更衣。”
君知闕並不覺得這算什麼事,正想著拒絕,抬眼只見女人已走了過來。
她沒有穿鞋襪,赤著腳踩在地上絲線織就的宮毯上,從宮人手中接過了衣袍,纖細的手指輕觸上男人的肩。
明明還沒有全然睡醒,微垂的眉眼中,已有一副溫柔小意的模樣。
叫男人看了便心生出幾分適意。
他臉色不再似昨天那般冰冷,只道:“你不必這般事事都費心。”
“妾只是想要做好分內之事,陛下滿意,妾便滿足了。”
有這同床共枕的一晚,虞皎伺候得顯然不再如初次那般生澀,規矩地為男人更好衣後,含笑抬起了眸。
“陛下昨晚可是沒有休息得當?”
眼前高大的男人神色中卻似有疲態,頭髮都亂了些。
說著,她舉止自然地抬起手,指尖如羽毛般輕輕掠過男人鬢間,替他整理好了那一縷垂下的髮絲。
緊接著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慌張地放下手:“罪妾僭越!陛下莫怪……”
若放在先前,君知闕是會滿意她的識大體、心中有數的。
可如今男人卻是怎麼都覺得不舒服,忍不住想怪虞皎怎得這般膽小。
他巴不得她能再碰一碰他,就像眼前這樣以關切的名義。
可要她不得越界這話也是自己說的。
“無妨。”
想了半天,君知闕也不知該怎麼開口,平白給自己惹了一肚子無名的火氣,衣袖一拂沉著臉說道:“行了!”
虞皎:?
“朕是說,不必再弄,朕該走了。”
“是……”
虞皎望著含怒離去的男人背影,只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一想到是腦子有大病的虐文男主,也就勉強尊重理解了。
她唇角微微勾起,將小綰叫了進來。
“收拾一下,我們準備出門。”
“陛下臨走之前說過您可以多休息一些,我們要去哪兒?”
小綰下意識問了句,望向虞皎。
“太醫院。”
她心中疑惑,但看到虞皎那亮著的眸子時,心中便跟著安定下了幾分。
如今她家公主,就是莫名的令人很有信任和安全感。
虞皎叫她做什麼她都絕不會猶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