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皎施了淡妝,帶著身旁的小綰嬌嬌柔柔地走向太醫院,一路上路過周圍宮人的小聲議論,壓都壓不住地傳進兩人耳朵裡。
“這位就是那個南疆來的和親公主?”
“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見,異域的美人長得確實漂亮!就是不像我們宮中尋常女子,太嬌弱了~會被風吹散似的。”
“守夜的侍衛說,昨晚殿內宮燈可是燃了整整一夜呢!今早陛下見著似乎都沒了精神,折騰成這樣也難免……”
“快閉嘴!這話你也敢瞎說啊?被人聽去要掉腦袋的……”
“……”
小綰一個小姑娘聽得面紅耳赤,抬起了眼皮不好意思地悄悄看向自家公主,卻發現對方神色絲毫沒有變化。
“他們胡說的,公主別聽……”
為了緩解尷尬似的,小綰快走幾步追上來,虛掩住虞皎的耳朵。
虞皎唇角始終掛著溫和卻骨子裡透著疏離的笑意,聞言只是淡淡嗯了聲,看起來是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的模樣:“走吧。”
小綰連忙應了聲,在後面跟了上去。
追隨著虞皎淡漠前行的背影,她忍不住開始覺得對方如霧一般窺不清。
也許如今才是虞皎真正的模樣。
她的公主似乎對周遭之事並不在乎。
至於這周遭之事是什麼……皇帝、位分、或者如今所有的一切,全都不在乎。
“公主——”
想著想著不知什麼時候出了神,待小綰反應過來時,兩人已經身處太醫院內的藥房。
而虞皎站在煎著藥汁的鍋前,手中打開一包藥粉正慢吞吞地倒進去。
她瞳孔瞪大一瞬,忍不住驚聲問了句:“這是在做什麼?”
“正好是閒時,為陛下熬些醒神湯,等下送些過去。”
虞皎不緊不慢地拿起湯匙,在鍋中攪了攪,待那些白色藥粉完全融化,又對小綰說:“你幫我算著些時間。”
“遵命,只是——”
小綰欲言又止:“這些小事自有宮人來,何必您親手做?”
“這可是我的……一番真心啊~親自準備總比假手於人更有誠意。”
虞皎笑了笑,緩緩抬起了眸子,直直向門外隱蔽處望去。
剛剛就感覺到有一道視線,如火般幾乎要將自己給燒了。
果然躲了一隻小老鼠。
餘光處,一道白色身影在拐角處一閃而過,似乎是發覺自己暴露了,片刻之後就全然不見了蹤影。
小綰眼尖,立即提醒道:“公主,有人在外面偷聽!”
“藏得真是拙劣~”虞皎語氣並不意外:“連你都發現了。”
“那、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
“無事。”
虞皎目光又落回了那湯藥中,慢條斯理指著藥道:“這不是還沒好呢,要沉得住氣。”
現熬的湯藥時間短不了,君知闕此時已下了早朝,依舊像往常那般在御書房批奏摺,而這個時候突然有人通報來見。
他下意識以為是虞皎前來找他。
“沒眼力!都說了朕有公務在身,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前來打擾的。”
話雖這樣說著,君知闕卻是不自覺地整了整衣袖,眼睛不由自主向外盯著看。
當值的小太監撓了撓頭,有些摸不準男人的意思,試探道:“奴才這就叫人回去……”
“朕是這麼說的?”
哪知道君知闕卻是沉下了臉,輕咳了聲道:“來都來了,下不為例。”
小太監:“……”好好好。
原來這沒眼力說的是自己。
恭恭敬敬將人請進來後,君知闕又立刻收回目光,裝作公務繁忙的模樣頭都不抬道:“這時候找朕又有什麼事?”
“皇帝哥哥,人家就是想來看你了。”
來人撇了撇嘴,自顧自找了個座位,“我待在宮中也無聊……”
“無聊了倒是知道來找朕解悶了——”
君知闕故作冷漠地哼了一聲,話說到一半才發覺到聲音不對勁,有些傻眼地抬起頭。
這一眼正好看到了擠眉弄眼朝他拋著媚眼的謝宛。
他話音戛然而止。
三秒鐘後,臉色立即垮了下來:“無聊就去找事情做,朕又不能給你解悶。”
謝宛:“……?”不是?
她僵硬了好幾秒,才勉強從這丟臉的尷尬中抽離出來,看起來像是要哭的模樣:“皇帝哥哥就這樣不待見我嗎?”
謝宛是想著撒嬌來緩解尷尬,可君知闕不吃這一套,倒覺得她這一齣怪腔怪調彆扭且奇怪,有些不耐煩道:“沒有不待見。”
“那為何見到了臣妹就這樣不悅?”
她這一句臣妹,直接拉開了兩人之間關係的隔閡,期盼著男人能夠記起自己的身份,因而多生出幾分惻隱。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謝宛心中更委屈得很:“如果來的是虞皎,皇帝哥哥是不是就不會這一番反應了?”
“你如何能與虞皎相比?”
君知闕眉目驟然一冷,又後知後覺自己反應有些大了,繼續道:“又提她做甚。”
他這般態度,哪怕自己覺察不出,謝宛這個旁觀者卻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一想到虞皎,她更是妒火中燒,什麼都不想顧了,直接豁了出去:“並非臣妹有意針對,只是有些事情,臣妹不得不說!”
君知闕心中已經對謝宛生出不滿,更是不想聽她口中說出虞皎的什麼,厲聲道:“放肆!虞皎是你的皇嫂,你還敢編排於她?”
謝宛愣了一瞬,意識到男人說的話,眼睛都瞪大了。
“可她到底是南疆送過來和親的!她非我天盛子民,又入宮不久,怎麼可能沒有外心?”
她覺得虞皎簡直是禍國妖妃,而眼前的男人成了被迷惑的君主,此時的自己定要忠誠進諫,哪怕被誤解。
“皇帝哥哥,你對虞皎瞭解多少,又如何確定她對你就是真心的呢?”
君知闕神色逐漸冰冷,儼然已經升起怒火,可對於謝宛的話,竟不知如何反駁。
是啊……他對虞皎,又瞭解多少呢?
至今為止,他從未對她上過心,自認應當地享受著虞皎對他的依賴和討好,又不屑於去深入瞭解虞皎。
君知闕一直認為自己根本不在意她,不將她放在心上。
直到謝宛一句話,戳破了他所有自以為是的高傲。
“朕是天子,何須關注這些?”
“所以皇帝哥哥您根本不瞭解虞皎,看不穿她真實面目!”
謝宛見有機會,立即邁步上前朗聲道:“臣妹接下來所說之言句句屬實,如果臣妹親眼所見都不能叫您相信……那我願以死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