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會修?”
莊國強愣住了,不敢相信蕭敬山能修拖拉。
劉俊安立刻陰陽怪氣:“哎喲,就你?會修個屁!別把拖拉機整報廢了!”
胡雨萱也尖著嗓子幫腔:“就是!到時候耽誤大家時間!”
蕭敬山看都懶得看他們,直接挽起袖子:“不試試怎麼知道?我母親是機械廠工人,我從小在廠里長大的。”
他俯身檢查發動機,三下五除二擰開幾個螺絲。
檢查之後,蕭敬山從兜裡摸出手帕來。
裡面包著的,正是從蕭衛軍家裡拆的零件。
“找到了,火花塞積碳。”蕭敬山利落地清理完,把零件裝回去:“隊長,搖把給我。”
莊國強將信將疑遞過搖把。
蕭敬山用力搖了幾圈,拖拉機“突突突”地噴出一股黑煙,竟然真的發動了!
此時,劉俊安和胡雨萱的臉色比吃了蒼蠅還難看。
見拖拉機修好後,就趕緊往拖拉機上坐。
生怕晚了又搶不著好位置了。
剛才還嘰嘰喳喳的知青們頓時鬨笑起來:
“哎喲,剛才誰說人家不會修的?”
“現在知道上車了?臉疼不疼啊?”
“有些人啊,就會耍嘴皮子!”
劉俊安和胡雨萱漲紅了臉,一聲不吭地縮回角落。
莊國強拍了拍蕭敬山的肩膀,眼神明顯緩和了許多:“好小子,咱屯兒總算來了個能幹的!”
拖拉機重新上路,噴著歡快的黑煙駛向白雪皚皚的三里屯。
遠處,幾縷炊煙正在暮色中嫋嫋升起。
在雪地裡顛簸了近一個小時,終於在一排低矮的土坯房前停下。
莊國強跳下車,甩了甩鞭子:“都下來!到地方了!”
知青們拎著行李,踩著厚厚的積雪,跟著隊長走進一處用籬笆圍起來的院子。
院子中央立著一根木杆,上面掛著盞煤油燈。
昏黃的光暈下,幾間灰撲撲的土坯房顯得格外破舊。
“這就是知青點!”莊國強站定,環視眾人,聲音洪亮。
“你們都是響應號召來支援農村建設的,別以為自己是城裡來的就高人一等!”
“在這裡,要學會吃苦,別想著享福!”
“誰要是敢偷奸耍滑、挑三揀四,就別怪我不客氣!”
訓完話,莊國強從兜裡掏出一串鑰匙,挨個分發。
“五個人一間屋,自己選床位!”
鑰匙一到手,知青們立刻湧向各自的屋子。
劉俊安捏著鑰匙,嫌棄地撇嘴:“這破地方,連個磚房都沒有?”
胡雨萱更是誇張地捂住鼻子:“這味兒……不會是牲口棚改的吧?”
蕭敬山沒搭理他們,徑直走向自己分到的屋子。
推開門,一股黴味夾雜著土腥氣撲面而來,屋裡只有幾張木板床,連張桌子都沒有。
但他卻面色如常,甚至覺得比前世強多了。
上輩子他住的可是漏風的破草棚,冬天凍得手腳生瘡。這點苦,算得上什麼?
他利落地把包袱往床上一放,正準備收拾,門外傳來腳步聲。
莊國強探頭進來:“蕭敬山,出來一下。“
蕭敬山跟著隊長走到院子裡,莊國強壓低聲音:“我們公社拖拉機站缺個汽修工,你有手藝,要不要試試?”
聞言,他眼睛一亮。
這活兒可比下地幹活輕鬆多了,而且還能攢點技術,以後說不定能派上大用場。
知青下鄉,也是能選崗位的。
但一般不是自由選擇,都是等分配。
像是趕山隊、汽修工什麼的,可比普通的知青好。
不用跟著下地,上工的時間也自由。
“行,我幹。”他爽快地點頭。
莊國強見他答應得痛快,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你小子有覺悟!”
他頓了頓,又壓低聲音道:“隊裡重視人才,既然你願意幹汽修工,那住處也不能太寒磣。”
說著,他指了指知青點後頭的一排青磚瓦房。
“那邊還有間空屋子,是以前打倒地主的房子,雖然不大,但好歹是瓦房,不漏風不漏雨,比這土坯房強多了。”
“你既然答應了,那就正好粉給你住。”
蕭敬山一聽,心裡頓時一喜。
瓦房!
這可比擠大通鋪強百倍!
他前世在鄉下熬了那麼多年,最清楚住的地方有多重要。
冬天凍不死,夏天熱不死,能有個獨處的空間,那簡直是天大的福氣。
“謝謝隊長照顧!”蕭敬山立刻感激道:“我這兒還有點城裡帶來的東西,您要是不嫌棄,就帶回去給嬸子和孩子們用。“
說著,他從包袱裡摸出一條大前門香菸、一瓶二鍋頭,還有一臺嶄新的收音機。
那本來是藏在空間裡的。
包袱擋著手,一掏就出來了。
“這……”
莊國強眼睛都直了,尤其是看到那臺收音機時,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這年頭,收音機可是稀罕物!
就算有錢,沒票也買不著!
他一個當隊長的,這麼多年都買不起一臺的。
“這太貴重了!”
莊國強連連擺手:“隊裡照顧你是應該的,哪能收你這麼貴重的東西?”
蕭敬山笑了笑:“隊長,您別客氣。我在城裡攢了點家底,這些東西放著也是放著,不如給您家裡添點熱鬧。”
他又從包袱裡拿出一塊深藍色的確良布料。
“這塊布您帶回去,給嬸子做件衣裳,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莊國強搓了搓手,心裡又驚又喜。
香菸和酒就算了,可收音機和的確良布,這在鄉下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好東西!
“你小子……”
莊國強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親近了不少:“行,那我就厚著臉皮收下了。你放心,以後在隊裡,有啥難處儘管跟我說!”
蕭敬山笑著點頭,心裡清楚,這人情算是做足了。
在這個年代,尤其是鄉下,人情世故比什麼都重要。
有了隊長的照顧,他以後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莊國強把收音機小心翼翼地包好,臉上堆滿了笑容。
“敬山啊,以後你就叫我莊叔,別叫隊長,聽著生分!”
“你們知青下鄉至少得五六年,往後在屯兒裡,叔肯定好好關照你。”
蕭敬山立即改口:“莊叔,那我就不跟您客氣了。”
“這才對嘛!”莊國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送了這麼多好東西,待會兒你嬸子問起來,我可沒法交代。走,今晚去家裡吃飯,別跟知青們擠食堂了。”
蕭敬山知道,這是莊國強在還人情。
他爽快地答應:“那就打擾莊叔了。”
兩人往莊國強家走時,正好遇到幾個收工回來的社員。
看到隊長領著個知青往家走,都好奇地張望。
“老莊,這是新來的知青?”一個扛著鋤頭的中年漢子問道。
“對,這是蕭敬山,以後在拖拉機站當汽修工。”莊國強挺直腰板,語氣裡帶著幾分得意:“人家可是城裡機械廠出來的,手藝好著呢!”
蕭敬山笑著跟眾人點頭致意。
莊國強這是在給他鋪路,讓社員們先混個臉熟。
上輩子哪有這待遇?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辦事兒。
活了五六十歲的老油條,是比十七八歲的愣頭青懂人情世故的多。
莊家的院子比知青點寬敞不少,三間青磚瓦房圍成個小院,牆角還種著幾棵大白菜。
剛進門,就聞到一股燉肉的香味。
“秀蘭!來客人了!”莊國強一進門就喊。
一個繫著圍裙的婦女從廚房探出頭來,看到蕭敬山時愣了一下,隨即熱情地招呼:“哎喲,這就是新來的知青吧?快進屋坐!”
“嬸子好。”蕭敬山禮貌地問好,順手把手裡提著的一包水果糖和兩盒餅乾遞過去:“初次登門,一點小意思。”
“這…這也太客氣了!”王秀蘭手足無措地看向丈夫。
莊國強笑道:“收著吧,敬山有心。對了,把收音機拿出來給秀蘭看看。”
當那臺嶄新的“紅燈”牌收音機擺在桌上時,王秀蘭驚得捂住了嘴:“天老爺!這得多少錢啊!”
“媽!啥好東西啊?”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姑娘風風火火地衝進屋,後面跟著個半大小子。
“小梅,小軍,這是你們敬山哥。”莊國強介紹道:“以後在屯兒裡多見見。”
莊小梅約莫八九歲,圓臉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蕭敬山。
莊小軍最多七歲,瘦高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收音機。
“哥,這…這能聽戲不?”莊小軍小心翼翼地問。
“不僅能聽戲,還能聽新聞。”蕭敬山笑著打開收音機,熟練地調著頻道。
很快,裡面傳出了革命樣板戲的唱腔。
一家子頓時圍了上去,連王秀蘭都忘了做飯。
莊國強感慨道:“敬山啊,你這禮太重了。以後在屯兒裡有啥事,儘管來找叔!”
晚飯格外豐盛,王秀蘭把醃了半年的臘肉都切了,還炒了雞蛋。
這待遇,在饑荒年屬實少見了。
足以說明,蕭敬山這禮送到了家裡人心坎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