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桌上,王秀蘭特意把平時捨不得用的細瓷碗都拿了出來。
她麻利地給蕭敬山盛了滿滿一碗高粱米飯,又往他碗裡夾了一大塊油汪汪的臘肉。
“敬山啊,多吃點,你們城裡人剛來鄉下肯定不習慣。”王秀蘭慈愛地說著,又往他碗裡夾了個煎得金黃的荷包蛋。
莊小軍眼巴巴地看著那塊臘肉,嚥了咽口水,卻懂事地沒伸手。
蕭敬山看在眼裡,笑著把臘肉夾到小傢伙碗裡:“小軍正長身體呢,多吃點肉。”
“這哪行!”王秀蘭連忙阻攔:“敬山你吃你的,鍋裡還有呢!”
莊國強哈哈大笑:“秀蘭,你就別忙活了。敬山是實在人,你看他多疼小軍。”
說著給自己倒了杯二鍋頭:“來,敬山,陪叔喝一杯!”
酒過三巡,莊國強拍著蕭敬山的肩膀,臉色微醺:“敬山啊,叔今天把話撂這兒,往後在屯兒裡,你就是我老莊的親侄子!有啥難處只管開口!”
“謝謝莊叔。”蕭敬山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吃飽喝足後,蕭敬山這才從隊長家裡往知青點走。
現在有住處了,還回知青點住啥?
得搬去大瓦房,用渣爹後孃的板子床燒炕,心裡都能燒熱乎。
蕭敬山哼著小曲回到知青點,剛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就聽見劉俊安陰陽怪氣的聲音。
“喲,咱們的‘大能人’回來啦?”劉俊安翹著二郎腿坐在床沿,手裡捏著半塊黑麵窩頭,故意拖長了聲調:“怎麼,隊長家的飯再香,不還得回來睡這破土炕?”
他身旁的小跟班王澤詳立刻附和:“就是!馬屁精一個,蹭頓飯就把自己當人物了?”
說著還故意把窩頭咬得咔咔響。
屋裡其他知青都低著頭沒吭聲,但明顯豎著耳朵在聽。
蕭敬山連眼皮都懶得抬,徑直走向自己的床位開始收拾行李。
劉俊安見狀“騰”地站起來,陰陽怪氣道:“怎麼著?吃頓飯還吃出脾氣來了?”
他湊近兩步,故意撞了下蕭敬山的肩膀。
“裝什麼裝!不就是會修個破拖拉機嗎?“
王澤詳在旁邊煽風點火:“劉哥,人家可是‘機械廠出來’呢!”
那誇張的腔調引得屋裡幾個知青偷笑。
蕭敬山把最後一件衣服塞進包袱,突然轉身衝著劉俊安咧嘴一笑:“哎呀,真不好意思。”
他慢悠悠地拎起包袱。
“隊長剛給我安排了新住處,我這就去睡我的青磚瓦房熱炕頭,拜拜了您嘞!”
這話像顆炸彈似的在屋裡炸開。
“什麼?”劉俊安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你放屁!知青都得住集體宿舍,憑什麼你搞特殊?”
放什麼狗屁!
五個人一間屋子,他都想好了!
到時候好好收拾蕭敬山,現在蕭敬山要走?
還自個兒住?
憑啥啊!
王澤詳跳起來攔住門:“就是!大家都是從城裡來的,你裝什麼大尾巴狼!”
動靜鬧得太大,隔壁屋的知青都跑過來看熱鬧。
劉俊安見人多更來勁了,扯著嗓子喊:“大家評評理!這小子巴結隊長,現在要搞特權單獨住瓦房!還有沒有王法了?”
門外很快圍滿了聞聲而來的村民,一聽到要住大瓦房,也跟著議論紛紛起來。
“嘖嘖,現在的知青娃子,才來就鬧分裂…”
“新來的知青不都是住知青點嗎?什麼青磚瓦房?”
“城裡來的就是嬌氣,住個土坯房咋了?俺家三代都這麼住!”
“聽說那瓦房是以前地主家的…”
劉俊安聽到議論聲更得意了,叉著腰堵在蕭敬山面前:“聽見沒?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今天要敢搬出去,我們就去公社告你搞資產階級特殊化!”
“別以為討好了隊長,日子就好過了!”
“咱們可是為群眾辦事兒的!”
王澤詳趁機煽動其他知青:“兄弟們,不能讓他開這個壞頭!以後都學他巴結領導,咱們老實人還活不活了?”
五六個知青被煽動得蠢蠢欲動,有人已經擼起袖子。
屋外圍觀的村民越來越多,指指點點的聲音此起彼伏。
“看著挺精神的小夥子,咋這麼不懂事…”
“要俺說就是欠收拾!”
“剛來就這樣,這批知青好像也不太行。”
蕭敬山站在風暴中心,突然笑出聲來。
他單手拎著包袱,另一隻手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領:“劉俊安,你算哪根蔥?”
“我住哪兒輪得到你管?“
劉俊安被這眼神刺得後退半步,隨即惱羞成怒:“大家看看!這就是資本家的醜惡嘴臉!”
他轉身對人群揮舞手臂:“咱們貧下中農能答應嗎?”
“不能!”
王澤詳帶頭喊。
“太猖狂了!”
“把他行李搶下來!”
混亂中不知誰推了蕭敬山一把,包袱“啪”地掉在地上。
劉俊安趁機一腳踩上去,嶄新的棉襖立刻多了個黑腳印。
蕭敬山眼神一厲,正要動作,院外突然傳來炸雷般的吼聲:“都給我住手!”
院門口,莊國強黑著臉大步走來,手裡的鞭子甩得啪啪響。
“幹什麼!造反啊?”他一聲怒喝,震得所有人都縮了縮脖子。
劉俊安梗著脖子,硬著頭皮道:“隊長!蕭敬山搞特殊化,憑什麼他一個人住瓦房?我們都是知青,就該一視同仁!”
“就是!他剛來就巴結領導,我們不服!”王澤詳也嚷嚷著。
莊國強冷笑一聲,鞭子往地上一抽:“不服?好啊!你們這批新來的知青,剛來就鬧事,是不是都想寫檢討?不想當知青的,現在我就去打報告,下放到北大荒最艱苦的知青點去!”
這話一齣,幾個剛才還擼袖子的知青立刻慫了,縮著腦袋往後退。
北大荒?
那地方冬天零下三四十度,知青點連炕都沒有,去了不死也得脫層皮!
劉俊安見其他人退縮,氣得臉色鐵青,咬牙道:“隊長,你這是偏心眼!他憑什麼住瓦房?你說個理由啊!”
莊國強冷哼一聲:“憑什麼?就憑他是特殊人才!”
他環視一圈,聲音洪亮:“蕭敬山是放棄了城裡機械廠的工作,主動申請下鄉的!他會修拖拉機、會修耕田機,你們會嗎?啊?”
“咱們屯兒的拖拉機壞了多少次?耽誤多少農活?你們這群讀了幾個書的窮書生,紙上談兵一套一套的,真讓你們修,你們連個螺絲都擰不明白!”
“還在這兒鬧?不服氣是吧?行啊,現在拖拉機就停在村口,你們誰要是能修好,我立馬給他安排瓦房!”
莊國強的話像刀子一樣,懟得劉俊安臉色發青,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圍觀的村民們這才反應過來,看向蕭敬山的眼神頓時變了。
“哎喲,原來是個修機器的好手!”
“咱屯兒裡可沒人會修拖拉機,這小夥子厲害啊!”
“看著年紀不大,沒想到是個老手!”
“隊長說得對,會修機器的,就該照顧!”
劉俊安聽著村民們的議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拳頭攥得死緊。
莊國強見平息了眾怒,這才瞪了劉俊安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你放心去住!誰要是不服的,讓他來找我莊國強!”
“謝謝莊叔!”
等到眾人走了後。
蕭敬山彎腰撿起自己的包袱,拍了拍上面的腳印,衝劉俊安微微一笑:“拜拜了您嘞!”
說完,他拎著包袱,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大搖大擺地朝瓦房走去。
劉俊安氣得渾身發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王澤詳縮在他身後,小聲嘀咕:“劉哥,咱們……咱們咋辦?”
劉俊安咬牙切齒:“等著瞧!這事兒沒完!”
此時。
蕭敬山拎著包袱來到瓦房前。
這房子真不錯!青磚大瓦,比城裡家屬院還氣派。
他推門進去,灰撲撲的,但架不住房子結實。
“到底是地主老財住的,就是不一樣!”
他麻利地開始打掃。掃帚一掄,灰塵滿天飛。
井水一潑,地面亮堂堂。
最讓他高興的是東屋那個大炕,完好無損。
“今晚就睡這兒了!”
他從空間裡掏出渣爹後孃的破木板床,三兩下劈成柴火,塞進炕洞。
火一點,炕慢慢熱乎起來。
趁著燒炕的功夫,他把鍋碗瓢盆全擺出來。
母親的牌位放在正中央,給上了三炷香,又磕了兩個頭。
鐵鍋架灶上,暖瓶放桌上,搪瓷盆擺牆角。
最後鋪上棉被,往熱炕上一躺。
“舒坦!”
外頭冷風呼呼的,屋裡暖烘烘的。
蕭敬山伸了個懶腰,美滋滋地閉上眼睛。
這日子,比上輩子強多了!
他意念一動,進入靈田空間裡。
重活這一世,光顧著對付狼心狗肺的一家子了,倒是還沒瞧瞧這空間。
除了已經種下的小麥外,角落裡還堆放著一袋麥種和稻種。
他三兩下把稻種和麥種下地種好。
又灌了一口靈泉水下肚,身上的疲勞立刻一掃而空。
看這情形,十天後就能收穫第一批大米和小麥了。
從空間出來時,才不過月上柳梢頭。
當真是桃花源,裡邊兒時間還過得慢。
他閉上眼,睡了這幾十年來,最舒坦的一覺。
第二天天剛亮,蕭敬山就被生產隊的哨子聲吵醒了。
他麻利地穿好衣服,剛推開門,就看見莊國強站在知青點院子裡訓話。
“都給我聽好了!”莊國強扯著嗓子喊:“從今天開始,該下地的下地,該上工的上工!誰要是偷奸耍滑,別怪我扣工分!”
知青們一個個蔫頭耷腦地排著隊,劉俊安站在最前排,眼睛卻一直往蕭敬山這邊瞟,眼神里全是嫉妒。
“看什麼看?”莊國強一鞭子抽在地上:“蕭敬山是汽修工,不用跟你們一起下地!有本事你也去修拖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