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炒到七分熟撈出來,鋪在竹篩上晾涼。
鍋裡的豬油舀進陶罐,凝成雪白的膏狀。
這罐油夠吃整個冬天,煮白菜時挖一勺,比肉還香。
最後把晾涼的肉條串起來,掛在煙道旁邊。柴火的煙氣會慢慢燻幹水分,做成能存放半年的辣味肉乾。
蕭敬山捏了片嚐了嚐,鹹香裡帶著絲絲甜味,是靈泉水泡過的麥種殘留的滋味。
他把剛燻好的肉乾用油紙包好,又挑了幾塊肥瘦相間的臘肉,用麻繩紮成一捆。
外頭雪停了,月亮明晃晃地掛在天上,照得雪地亮堂堂的。
他走到知青點門口,正好碰見葉宛如在井臺邊打水。
小姑娘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棉襖,鼻尖凍得通紅,正費勁地搖著轆轤。
“我來。”
蕭敬山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接過轆轤把。
他胳膊一使勁,水桶“嘩啦”一聲就提上來了。
“蕭同志!”葉宛如驚喜地睜大眼睛:“你咋來了?”
蕭敬山把水桶擱在井臺上,從懷裡掏出油紙包:“剛燻的肉乾,給你嚐嚐。”
葉宛如接過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掀開一角,頓時聞到一股濃郁的肉香。
她嚥了咽口水,又趕緊把油紙包好:“這、這也太貴重了……”
“貴啥貴,後山多的是。”
蕭敬山撓撓頭:“你要覺得過意不去,改天幫我補補衣裳?我那條工裝褲膝蓋都磨破了。”
“成!”葉宛如眼睛一亮:“我針線活可好了,保管給你縫得結實實的。”
兩人站在井臺邊,一時都不知道說啥好。
月光下,蕭敬山看見葉宛如睫毛上沾著細小的雪粒,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那個……”蕭敬山突然壓低聲音:“下個月十五,公社要來文工團演出,聽說要跳《紅色娘子軍》。”
葉宛如驚訝地瞪大眼睛:“你咋知道的?公社還沒通知呢!”
蕭敬山輕笑一聲,隨口胡謅:“這不是二虎告訴我的嗎?他是隊長的侄兒,消息靈光。”
“那……”葉宛如絞著手指,聲音越來越小:“咱們一起去?”
“成!”蕭敬山感覺心裡像揣了個小火爐,暖烘烘的:“到時候我來接你。”
夜風捲著雪沫子打旋兒,葉宛如縮了縮脖子。
蕭敬山趕緊提起水桶:“我幫你送進屋吧。”
“不用不用!”葉宛如慌忙擺手,耳根都紅了:“讓她們看見不好……”
蕭敬山會意地點點頭,把水桶遞給她:“那你早點歇著。”
走出幾步又回頭:“對了,這事先別跟別人說,文工團的事還沒公開呢。”
葉宛如抱著水桶,在月光下衝他抿嘴一笑,眼睛亮晶晶的:“知道啦!”
蕭敬山踩著雪往回走,心裡盤算著到時候得早點去佔位置。
前世那場演出,前排座位能看清演員們的每一個動作,葉宛如要是坐那兒,準得高興壞了。
蕭敬山踩著咯吱作響的積雪往家走,突然被一陣冷風灌進領口。
他縮了縮脖子,抬頭看了眼自家那間低矮的瓦房。
屋頂的茅草被風吹得七零八落,窗戶紙早就破得不成樣子。
“這破房子,冬天非得凍死人不可。”他搓了搓手,哈出的白氣在月光下格外明顯。
第二天一大早,蕭敬山就去了公社的廢料場。
這裡堆著不少被替換下來的舊瓦片和木料,用來修房子正好合適。
這兩天都開始落雪了,再過兩天只會凍得更厲害。
上輩子他凍得跟孫子似的,這輩子怎麼說也得暖和起來才行。
“老張頭,這些廢料怎麼算?”
蕭敬山踢了踢腳邊一摞青瓦。
這青瓦雖然是舊的,但看起來完好,防寒防雨的正合適。
看場子的老張頭從菸袋鍋子後頭抬起眼皮:“五毛錢一車,自己裝。”
蕭敬山二話不說掏錢。他挑的都是半新不舊的瓦片,邊角雖有破損,但蓋房頂綽綽有餘。
又選了幾根筆直的松木,正好能做房梁。
回屯子的路上,他順道去了趟木匠王老蔫家。
老頭正在院裡刨木頭,木花像雪花似的簌簌落下。
“趙叔,幫個忙。”蕭敬山從懷裡掏出包菸絲:“想打個新炕櫃,再重新糊下窗戶。”
王老蔫接過菸絲聞了聞,眼睛一亮:“關東煙?好東西!”他拍拍身上的木屑:“走,現在就去量尺寸。”
蕭敬山面色一喜。
當時在城裡備這些東西,都是備對了的。
鄉下人樸實,人情往來,可比使錢要好使。
兩人剛到蕭敬山家門口,就看見葉宛如蹲在牆根底下撿碎瓦片。
小姑娘聽見腳步聲慌忙站起來,手裡還攥著塊破瓦。
“我、我看這些瓦還能用……”她耳朵尖都紅了。
蕭敬山心裡一暖:“來得正好,正要找你幫忙呢。”
王老蔫眯著眼打量房子:“這土坯牆得先加固,不然新炕一燒準裂縫。這兒加兩根立柱,中間夯層草泥。”
說幹就幹。
蕭敬山去河邊挖了兩筐黃泥,葉宛如抱來捆幹稻草。
王老蔫指揮著把稻草鍘成三寸長,和成泥漿往牆上抹。
張二虎聞訊趕來時,三人已經忙活了一上午。
他二話不說擼起袖子:“敬山哥,我力氣大,扛木頭我來!”
四個人分工明確:王老蔫負責打傢俱,張二虎扛木料,葉宛如和泥遞工具,蕭敬山則爬上爬下換瓦片。
“左邊第三塊瓦歪了!”葉宛如在底下仰著頭指揮。
蕭敬山騎在屋脊上,像個熟練的瓦匠似的調整著瓦片角度。
陽光照在新鋪的青瓦上,泛著溼潤的光澤。
王老蔫的刨子聲“嚓嚓”響個不停。
他給窗戶換了新窗欞,又用砂紙打磨得溜光水滑:“這榆木紋理多漂亮,刷上桐油能管十年!”
葉宛如從知青點拿來半瓶藍墨水,兌水調成淡藍色,小心地刷在窗欞上。
陽光透過新糊的高麗紙,在泥地上投下淡藍色的格子光影。
最費勁的是盤新炕。
蕭敬山按前世記憶,設計了回龍炕。
煙道多繞兩個彎,省柴又暖和。
張二虎吭哧吭哧搬來上百塊土坯,累得滿頭大汗。
“這炕洞留得妙啊!”王老蔫蹲在炕沿邊直咂嘴:“走煙順溜,還不倒灌。”
難怪都說人家知青有文化呢。
修房子都不一樣。
忙到第三天傍晚,房子徹底變了樣。
青瓦屋頂齊整得像魚鱗,藍窗欞配雪白窗紙格外清爽。
新盤的土炕佔了半間屋,炕沿用榆木包邊,磨得能照出人影。
蕭敬山特意在炕頭留了個暗格,正好能塞下暖水壺。
炕洞旁砌了灶臺,鐵鍋往上一坐,煮飯燒炕兩不誤。
“試試暖和不。”他點燃一把茅草塞進炕洞。
不多時,熱氣順著煙道蔓延開來,炕面漸漸泛起暖意。
葉宛如小心翼翼摸了摸炕沿,眼睛亮晶晶的:“真暖和!比我們知青點的炕強多了。”
王老蔫叼著菸袋,得意地欣賞自己的手藝:“不是吹,這炕到三九天都能烙餅!”
張二虎一屁股坐在炕上,舒服得直哼哼:“敬山哥,我今晚就睡這兒了!”
蕭敬山笑著從樑上取下條臘肉:“都別走,今晚吃豬肉燉粉條!”
雪夜風停,蕭敬山的小院裡支起三口大鐵鍋,灶膛裡的柴火噼啪作響,火苗映得人臉紅彤彤的。
一口鍋燉著野豬肉,肥厚的肉塊在紅油湯裡翻滾。
油脂化開,香氣混著辣椒麵的辛辣直往人鼻子裡鑽。
一口鍋煮著酸菜粉條,王老蔫帶來的老壇酸菜燉得軟爛,粉條吸飽了湯汁,筷子一挑,顫巍巍地掛著油花。
還有一口鍋蒸著苞米麵窩頭,熱氣一掀鍋蓋,甜香撲鼻。
張二虎伸手就抓,燙得直甩手,又捨不得丟,齜牙咧嘴地啃了一大口。
莊國強蹲在磨盤上,端著碗野豬肉湯,呼嚕呼嚕喝得滿頭汗,喝完了抹把嘴,咂咂嘴道:“這肉燉得,比縣裡國營飯店還香!”
幾個年輕後生圍著鍋搶肉,筷子打架似的往鍋裡戳,蕭敬山笑罵:“急啥?鍋裡還有!”
說著,又往湯裡下了半盆土豆塊。
煮得軟爛入味,一筷子夾起來,沙沙的芯子裹著肉湯。
咬一口,燙得直哈氣。
葉宛如坐在炕沿邊,小口小口喝著蛋花湯,碗裡堆著蕭敬山夾給她的肉。
肥瘦相間,油亮亮的。
她吃得慢,可嘴角沾了點油花,自己還沒察覺,蕭敬山看見了,順手從兜裡掏出塊乾淨手帕遞過去。
張二虎眼尖,立刻起鬨:“哎喲,敬山哥還帶手帕呢?講究!”
蕭敬山笑罵:“吃你的肉!”
說完順手往他碗裡丟了塊大骨頭,堵這小子的嘴。
王老蔫喝高了,拎著酒壺晃悠過來,拍著蕭敬山的肩膀大著舌頭道:“敬山啊,你這手藝……嗝……別說修拖拉機,就是去國營廠當大師傅都夠格!”
蕭敬山笑著給他滿上:“趙叔,您要是愛這口,往後常來,我這兒肉管夠!”
隔壁院裡,劉俊安和胡雨萱扒著牆頭偷看,聞著肉香,肚子咕嚕直叫。
胡雨萱酸溜溜道:“不就是打了頭野豬嗎?顯擺什麼……”
劉俊安恨恨地踹了腳牆根,結果凍硬的土坷垃硌了腳,疼得齜牙咧嘴。
酒足飯飽,眾人散去。
蕭敬山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插上門閂,轉身回屋。
新盤的土炕燒得正旺,熱氣蒸騰,整個屋子暖烘烘的。
他往炕洞裡又添了把柴,這才脫了鞋,盤腿坐在炕上,美滋滋地檢查起空間裡的存貨。
意念一動,眼前浮現出一片金燦燦的麥田,稻穗沉甸甸地垂著,再過幾天就能收割。
角落裡,幾隻野雞和兔子被圈養著,精神頭十足,顯然靈泉水餵養的效果極佳。
“不錯,再過陣子就能吃上新鮮雞蛋了。”蕭敬山滿意地點點頭,順手從空間裡摘了根黃瓜,咔嚓咬了一口,清脆甘甜。
他舒舒服服地躺下,聽著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心裡琢磨著明天該去趟縣裡,把野豬心和肝臟賣了,換點布票回來,給葉宛如做件新棉襖……
想到這,他閃身進入空間裡。
得把剩下的麥種和稻種一起種下。
到時候天天都有大白米吃。
與此同時。
知青點的破屋子裡,劉俊安翻來覆去睡不著,肚子裡咕嚕直叫,滿腦子都是蕭敬山院子裡飄出的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