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片死寂。
劉俊安低著頭,心裡直打鼓。
胡雨萱也慌了,但轉念一想,他們昨晚溜出來的時候沒人看見,又沒留下什麼證據,蕭敬山憑什麼說是他們?
“隊長!”劉俊安突然抬頭,一臉義憤填膺:“這事兒必須嚴查!太惡劣了!”
“就是!”胡雨萱也附和道:“這明顯是有人故意搞破壞!”
兩人一唱一和,試圖轉移注意力。
蕭敬山站在一旁,冷笑一聲,目光如刀般掃過他們:“喲,劉同志、衚衕志,這麼積極?該不會是做賊心虛吧?”
“放屁!”劉俊安立刻跳腳:“蕭敬山,你少血口噴人!”
“隊長,不用問了,就是這倆乾的!”蕭敬山緩緩開口。
剛才莊國強說話的時候,這倆的眼珠子都快飄到天上去了。
不是他倆是誰?
膽兒還挺肥的,一搞就搞壞四臺。
好歹留一臺來運冬糧啊!
“放屁!”胡雨萱尖聲道:“你憑什麼說是我們?你有證據嗎?”
蕭敬山不慌不忙,慢悠悠道:“喲,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們急什麼?難不成是有人幹了虧心事,怕找到自己頭上來?”
劉俊安一噎,隨即惱羞成怒:“你少在這兒陰陽怪氣!我看這事兒就是你乾的!”
“對!”胡雨萱立刻幫腔。
“你平時不是挺能耐的嗎?”
“修拖拉機修得那麼好,怎麼昨晚就壞了?
“該不會是你自己修不好,怕擔責任,故意搞破壞的吧?”
兩人越說越來勁,彷彿找到了突破口,把鍋往蕭敬山頭上扣。
“蕭敬山,你平時就愛顯擺,現在拖拉機壞了,你修不好,就賴別人?”
“就是!隊長,我看就是他乾的!”
知青們面面相覷,有些動搖。
“咋回事啊?好像說的有道理,這拖拉機早不壞晚不壞的,偏偏這個時候壞了?”
“難不成真讓他們說中了?”
“是因為蕭知青手藝不好,所以故意弄壞的?”
蕭敬山都被氣笑了:“我修不好?我修不好拖拉機,隊裡還能讓我押送冬糧?”
“再說了,我要是真想搞破壞,用得著拆四臺?我直接往油箱裡倒水不就行了?”
劉俊安被懟得啞口無言,但依舊嘴硬:“那、那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
胡雨萱也尖聲道:“你就是嫉妒我們!故意栽贓!”
蕭敬山冷笑一聲,懶得跟他們廢話,直接轉頭對莊國強道:“隊長,我有個辦法,能查出是誰幹的。”
莊國強點頭:“你說!”
蕭敬山慢悠悠地從兜裡掏出一個小本子,正是昨晚胡雨萱落下的“修車筆記”。
胡雨萱臉色一變,開始嚷嚷起來:“隊長,你別聽他胡說八道,我看這小子自己心裡有鬼!才懷疑這個懷疑那個!”
“嫌疑最大的就是這癟犢子!”
“把他抓起來,拷打一下就知道了!”
“這事兒必須得給我們倆一個說法!”
蕭敬山冷笑一聲,眼神如刀般掃過劉俊安和胡雨萱,緩緩從兜裡掏出那個油漬斑斑的小本子。
“你倆在這兒理直氣壯的,真以為老子沒證據是吧?”
話音一落,全場寂靜。
劉俊安額上冒出冷汗來,眼神左飄右飄說不出來話。
倒是胡雨萱扶了他一把,悄聲道:“你怕個屁!他肯定是在詐咱們,昨兒個的事情沒人看到,你先撐著點!”
“到時候別又中了這小子的計!”
劉俊安嚥了口唾沫,強撐著直起腰桿,梗著脖子喊道:“蕭敬山!你有什麼證據,儘管拿出來!少在這汙衊人!”
蕭敬山不慌不忙地翻開那個油漬斑斑的小本子,指著上面的手印道:“看見沒?這上面有指紋。每個人的掌紋手指印都不一樣,我能想辦法把印子提取出來。”
“指…指紋?”劉俊安臉色一僵。
圍觀的知青們也都愣住了,紛紛交頭接耳:
“啥是指紋?”
“沒聽說過啊…”
“好像是手指頭上的紋路…”
這年頭髮展還沒那麼快,壓根沒指紋的說法。
但為了逼這兩癟犢子承認,蕭敬山裝作理直氣壯的樣子。
他冷笑一聲,繼續胡謅:“這是科學!每個人手指上的紋路都是獨一無二的,就跟樹葉一樣,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
他說著從兜裡掏出一盒印泥,煞有介事地晃了晃:“看見沒?只要把你們的手印按出來,跟本子上的對一對,就知道是誰幹的了。”
莊國強雖然也是一頭霧水,但見蕭敬山說得頭頭是道,立刻配合道:“好!那就按手印!誰要是不敢按,就是心裡有鬼!”
劉俊安額頭上的冷汗“唰”地就下來了。
胡雨萱更是臉色煞白,腿肚子直打顫。
完了完了!
什麼指紋!
他們壓根就不知道啊!
昨天那本子,還是她自己拿的,那這事兒她得自己攤著?
不行不行!
“來啊!”蕭敬山見兩個人不說話,乾脆大步走到劉俊安面前,把印泥往他面前一遞:“劉同志,你先來!”
“反正你身正不怕影子歪,是不是你,按一下就知道了!”
劉俊安嚇得連連後退:“我…我…”
“怎麼?不敢?”蕭敬山眯起眼睛:“還是說…這手印本來就是你的?”
“放屁!”劉俊安聲音都變了調:“誰…誰說我不敢!”
昨天是胡雨萱拿著的本子,他壓根沒碰。
這上邊兒,應該沒有那勞什子指紋才對……
想到這。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卻在即將碰到印泥時猛地縮了回去。
不對。
他昨天好像搶過來看了一眼!
真要是被抓了現行,那不是完犢子了嗎?
他猛地一甩手,惡狠狠道:“我…我憑什麼要按!你這是栽贓陷害!”
蕭敬山冷笑一聲,轉向胡雨萱:“那衚衕志,你來?”
胡雨萱嚇得直往劉俊安身後躲:“我…我不按!誰知道你要耍什麼花樣!”
周圍的知青們頓時炸開了鍋:
“看他們那慫樣!”
“明顯是做賊心虛!”
“就是他們乾的!隊長,我看出來了!”
莊國強見狀,立刻厲聲喝道:“劉俊安!胡雨萱!現在承認還能從輕處理!要是等查出來了,直接送你們去勞改!”
“勞改”兩個字一齣,劉俊安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我…我…”他嘴唇哆嗦著,眼淚鼻涕一起往下流。
胡雨萱更是直接崩潰了,嚎啕大哭:“我們錯了!我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學修車…”
“啪!”
莊國強氣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好啊!果然是你們!“
“隊長饒命啊!”劉俊安哭喊著爬過來抱住莊國強的腿:“我們就是嫉妒蕭敬山…想學他修車…誰知道…”
“誰知道你們把四臺拖拉機全拆了!還拼不回去!”蕭敬山冷聲道:“今天就要運冬糧,你們這是要全生產隊跟著遭殃!”
“沒那個金剛鑽還要攬瓷器活!你倆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會修車的人嗎?”
“多大的腰穿多大的褲子!禍害了一臺不夠,連著四臺都要禍害!”
“蠢!又蠢又壞!”
莊國強氣得鬍子直抖:“你們兩個敗類!知不知道耽誤了運糧,全隊人都得餓肚子!”
“我們錯了…真的知道錯了…”胡雨萱哭得臉都花了,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
“現在知道錯了?晚了!“莊國強怒喝一聲:“給你們家裡寫信!讓他們拿錢來賠!”
“再罰你們三個月的工分!”
“還有!繼續挑一個月大糞!”
劉俊安一聽,直接癱軟在地,兩眼發直:“三…三個月的工分…”
加起來,那都一年三個月了!
下鄉本來就窮,過的是苦日子。
再搭進去,他們倆吃啥喝啥啊!
人都快蔫兒了!
胡雨萱更是哭得撕心裂肺:“隊長…饒了我們吧…我們真的知道錯了…”
莊國強冷哼一聲:“現在知道求饒了?搞破壞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後果!”
他轉頭對蕭敬山道:“敬山,你看看能不能先把拖拉機修好,今天無論如何得把糧送出去!”
蕭敬山點點頭:“我盡力。”
他瞥了眼癱在地上的兩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劉俊安對上他的目光,頓時如墜冰窟。
完了…
全完了…
三個月的工分,意味著接下來他們連口糧都分不到…
還要挑大糞!
還要賠錢!
天塌了!
蕭敬山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就幹。
他招呼張二虎和幾個懂點機械的知青,一群人圍著四臺拖拉機忙活起來。
“二虎,你帶人把輪子先裝回去!”蕭敬山抹了把汗:“我去修發動機!”
“好嘞敬山哥!”張二虎應了一聲,帶著幾個小夥子開始搗鼓輪胎。
蕭敬山鑽進拖拉機底下,叮叮噹噹的敲打聲不絕於耳。
他時不時喊人遞個扳手,或是要個零件,動作麻利得很。
幸好這倆癟犢子不懂裝懂,不然真傷到零件了,那才叫完犢子。
太陽漸漸升高,汗水順著蕭敬山的臉頰往下淌。
他顧不上擦,全神貫注地擰著螺絲。
“敬山哥,喝口水吧。”張二虎遞過來一個軍用水壺。
蕭敬山接過水壺咕咚咕咚灌了幾口,又繼續埋頭幹活。
“這倆癟犢子可真能禍害!”張二虎一邊幫忙一邊罵:“把油箱蓋都擰變形了!”
蕭敬山冷笑一聲:“等著吧,有他們好受的。”
一直忙到下午,四臺拖拉機才勉強修好。
蕭敬山挨個試了試,確認能正常運轉後,這才鬆了口氣。
“趕緊的!裝糧食去!”莊國強急得直跺腳:“再晚就趕不上交糧了!”
大夥兒七手八腳地把糧食袋子往拖拉機上搬。
蕭敬山檢查了一遍油量,又往工具箱裡塞了些備用零件。
“敬山啊。”莊國強把蕭敬山拉到一邊,壓低聲音道:“這次押送就靠你和二虎了。路上小心點,最近不太平。”
蕭敬山點點頭:“放心吧隊長,保證完成任務。”
莊國強又叮囑道:“記住,直接去糧食站,別在路上耽擱。要是遇到攔路的,千萬別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