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下還是城裡,都得過上好日子才行。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夕陽西沉,餘暉灑在紅薯地上,映出一片金紅。
“行了,今天就挖到這兒。”蕭敬山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來:“走,我送你回去!”
葉宛如點點頭,提著滿滿一籃紅薯,跟在他身後。
兩人沿著田埂往回走,遠處集體地裡,知青們還在埋頭挖山藥,吆喝聲此起彼伏。
劉俊安和胡雨萱在集體地裡挖山藥,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記分員王德發揹著手走過來,瞅了眼他們挖的山藥堆,眉頭一皺:“你倆咋這麼慢?別人都挖兩筐了,你們半筐都沒挖完!磨洋工呢?”
劉俊安氣得牙癢癢,但不敢頂嘴,只能悶頭繼續挖。
胡雨萱憋著一肚子火,小聲嘀咕:“憑什麼蕭敬山就能分到好地,咱們就得幹最髒最累的活?”
王德發耳朵尖,一聽就冷笑:“人家蕭敬山會修拖拉機,你會啥?連個鋤頭都拿不穩,還挑三揀四!”
胡雨萱被懟得臉色鐵青,攥緊了手裡的鏟子,指甲都快掐進肉裡。
“你倆要是再幹不好,就去挑大糞去!”
……
傍晚收工,劉俊安和胡雨萱拖著疲憊的身子往知青點走。
路過蕭敬山的小院時,兩人聞到了一陣肉香。
張二虎正蹲在門口啃雞腿,見他們過來,故意咂吧著嘴:“哎喲,這雞肉真香!敬山哥手藝就是好!”
劉俊安嚥了咽口水,心裡又酸又恨。
胡雨萱咬牙低聲道:“俊安,咱們不能這麼下去了!”
劉俊安陰沉著臉:“那還能咋辦?工分都被扣光了,現在連飯都吃不飽!”
胡雨萱眯起眼睛,壓低聲音:“蕭敬山能靠修拖拉機翻身,咱們也能學!”
“學?”劉俊安一愣:“可咱們連拖拉機咋開都不知道……”
胡雨萱冷笑:“不會就偷學!隊裡的拖拉機不是經常壞嗎?咱們偷偷看蕭敬山怎麼修的,記下來!”
劉俊安眼睛一亮:“對!等咱們也會修車了,隊長肯定也得給咱們分好地!”
兩人對視一眼,心裡燃起了希望。
另一邊,蕭敬山送葉宛如回知青點後,剛準備回家。
忽然瞥見劉俊安和胡雨萱鬼鬼祟祟地往拖拉機棚那邊摸。
他眉頭一皺,心裡警覺起來:“這倆癟犢子又想搞什麼么蛾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自從上次堵炕眼兒被逮了之後,這倆倒是消停了好久。
現在又湊到一堆,肯定又想搞事情。
管他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到時候看這倆癟犢子使什麼壞。
夜幕降臨,知青點的燈一盞接一盞熄滅。
劉俊安和胡雨萱貓著腰,鬼鬼祟祟地從屋裡溜出來,手裡還攥著從倉庫順來的扳手和螺絲刀。
“快點兒!別讓人看見!”胡雨萱壓低聲音催促。
劉俊安緊張地東張西望:“你小點聲!萬一被發現了咋整?”
兩人摸黑來到拖拉機棚,藉著月光打量眼前的鐵疙瘩。
“這玩意兒看著也不難啊。”劉俊安壯著膽子拍了拍拖拉機外殼:“蕭敬山能修,咱們肯定也行!”
不就是修拖拉機嗎?
跟誰不會似的。
胡雨萱掏出個小本本,上面歪歪扭扭記著白天偷看蕭敬山修車時的步驟:“先檢查輪胎,再……”
“哎呀看啥筆記!”劉俊安一把搶過本子扔到地上:“老子白天看得真真的,不就是擰幾個螺絲的事兒!”
也不知道蕭敬山在神氣啥。
說著就抄起扳手,對準拖拉機後輪一頓猛擰。
“你輕點兒!”胡雨萱急得直跺腳:“別給弄壞了!”
“怕啥?壞了正好顯咱們本事!”劉俊安得意洋洋:“等明天隊長看見咱們把車修好了,還不得給咱記工分?到時候看蕭敬山還嘚瑟!”
螺絲“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後輪晃晃悠悠地歪向一邊。
胡雨萱突然有點慌:“這、這輪子咋掉了?你快裝回去啊!”
“急啥!我這是故意拆的!”劉俊安強裝鎮定,額頭卻冒出汗來:“修車不都得先拆開看看嘛!”
他之前在城裡看到過。
這要檢查哪兒出了問題,都得拆下來看一遍。
到時候他修好了,看蕭敬山還怎麼神氣!
這屯兒裡可不止他一個人會修拖拉機的。
他蹲下身,手忙腳亂地想把輪子裝回去,卻發現怎麼都對不上軸。
“見鬼了!白天看蕭敬山裝得挺容易啊……”
胡雨萱也蹲下來幫忙,兩人你推我擠,結果“咣噹”一聲。
前輪也歪了。
“你個蠢貨!”胡雨萱氣得直罵:“現在倆輪子都掉了!”
“放屁!明明是你碰的!”劉俊安惱羞成怒:“你不是記筆記了嗎?快看看怎麼裝!”
胡雨萱慌忙撿起地上的小本本,可月光下根本看不清字跡。
兩人頭碰頭研究了半天,拖拉機非但沒修好,反而把油箱蓋給擰鬆了,柴油“咕嘟咕嘟”往外冒。
壞了壞了!
“換一臺重新來!這臺肯定有問題!之前蕭敬山自個兒搞壞了的!”大冬天的,劉俊安額上急出來一頭汗。
兩個人跟蒼蠅似的,朝著另一臺拖拉機去。
好傢伙!
又裝不回去了!
連著三四臺,全都歇工了!
這下完犢子!
遠處突然傳來腳步聲。
“有人來了!”胡雨萱嚇得一哆嗦。
劉俊安也慌了神,手裡的扳手“咣噹”砸在發動機蓋上,頓時砸出個坑。
“完犢子了!快跑!”
兩人丟下一地零件,撒腿就跑。
胡雨萱被油漬滑了一跤,摔了個狗吃屎,也顧不上疼,爬起來繼續逃。
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生產隊就炸開了鍋。
“誰幹的?!這他孃的是誰幹的?”
莊國強站在拖拉機棚前,氣得渾身發抖。
四臺拖拉機歪七扭八地癱在地上。
一臺後輪掉了,滾出老遠。
一臺前輪歪著,軸都鬆了。
還有一臺油箱蓋大開,柴油漏了一地!
最慘的是最後一臺,發動機蓋被砸了個大坑,零件散落一地。
孃的!
有人搞破壞!
還專門挑著今兒個運糧的日子來!
“這、這咋整啊?”張二虎瞪圓了眼:“今天還要運冬糧呢!”
知青們圍成一圈,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這誰啊?太缺德了!”
“肯定是故意搞破壞!”
“這下完了,耽誤了運糧,咱們都得挨處分!”
蕭敬山蹲在拖拉機旁,仔細檢查著損壞的部件,眉頭越皺越緊。
“不對勁……”他低聲嘀咕。
“咋了?”莊國強湊過來問。
蕭敬山拿起地上的扳手,指著鬆動的螺絲:“隊長,你看,這螺絲是被人故意擰下來的,不是硬砸的。”
他又指了指油箱蓋:“還有這個,蓋子是被擰開的,不是撬的。”
莊國強一愣:“啥意思?”
蕭敬山冷笑一聲:“這不是搞破壞,是有人想學修車,結果啥也不會,把車拆了裝不回去!”
“學修車?”莊國強瞪大眼睛:“誰這麼大膽子?”
要學不能光明正大的學嗎?
偷偷摸摸的幹什麼?
現在把拖拉機全都搞壞了,交不上冬糧,明年整個生產隊都遭殃!
蕭敬山沒直接回答,而是慢悠悠地從地上撿起一個小本子,翻開一看。
上面歪歪扭扭記著“修車步驟”,字跡潦草,還有幾個油乎乎的手印。
“有意思……”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隊長,這事兒好辦,待會兒你配合我演場戲。”
他腦海裡不由得浮現起昨天劉俊安那鬼鬼祟祟的身影。
難怪這倆安分了幾天。
沒想到打的是這主意。
還想修拖拉機呢?
搞笑!
留一地爛攤子讓他收拾?
這次得讓這倆癟犢子連本帶利的吐出來!
十分鐘後,生產隊的銅鑼“咣咣”響了起來。
“全體知青集合!緊急會議!”
莊國強站在拖拉機旁,臉色鐵青。
知青們匆匆趕來,劉俊安和胡雨萱縮在人群最後,臉色慘白,腿肚子直打顫。
“同志們!”莊國強厲聲道:“昨晚有人破壞生產隊財產,把四臺拖拉機全搞壞了!”
人群一片譁然。
“這是嚴重的反革命行為!”莊國強猛地一拍桌子:“現在,我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誰幹的,自己站出來!”
沒人吭聲。
劉俊安低著頭,冷汗直冒;胡雨萱死死攥著衣角,指甲都快掐進肉裡。
周圍的知青們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頭霧水。
“誰呀?這麼缺德,今天就要交糧了,偏選在今天!”
“我看就是故意的,要是不小心的,能不站出來嗎?”
“咱們生產隊怎麼會有這種人!抓到之後,一定要讓他戴尖尖帽遊街!蔫兒壞!”
劉俊安被這話嚇得腿肚子直打顫,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淌。
胡雨萱偷偷掐了他一把,壓低聲音道:“你哆嗦啥?昨晚又沒人看見,肯定不知道是咱倆!”
劉俊安嚥了口唾沫,心想也是這個道理。
上次堵炕眼兒被抓,那是他們自己說漏嘴了。
這次他們咬死不認,蕭敬山能拿他們怎麼樣?
“不承認是吧?”莊國強站在前面,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好!我告訴你們,破壞集體財產,這是嚴重的反革命行為!”
“查出來是誰幹的,直接送公社批鬥!遊街!勞改!”
“現在站出來,還能從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