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一齣，圍觀的鄰居們頓時炸開了鍋：
“哎喲，這孩子太可憐了！”
“後孃就是後孃，心太狠了！”
“連工作都讓出去了，還要怎樣？”
“家裡被偷了，賴什麼娃子？自己喪德！”
張保家臉色也沉了下來：“蕭師傅，你們家這事蹊蹺。但要說你兒子一個人乾的，確實說不通。”
他轉向蕭敬山，開口道：“敬山，你先起來。”
“少在這兒裝可憐！”劉桂芳歇斯底里地尖叫著，肥碩的身軀猛地朝蕭敬山撲去：“小畜生，今天不把東西交出來，老孃撕爛你的嘴！”
裝個屁！
之前在屋子裡蠻橫要錢的樣子去哪兒了？
這癟犢子就是存心的！
蕭敬山假裝害怕地往張保家身後一躲，嘴角卻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夠了！”
張保家一聲暴喝，鐵鉗般的大手一把扣住劉桂芳的手腕。
“當著保衛科的面還敢動手？我看你是想去局子裡喝茶！”
劉桂芳被這一嗓子嚇得一個哆嗦，但很快又梗著脖子嚷道：“張隊長，您可別被他騙了！這小畜生最會裝可憐！”
“放你孃的屁！”張保家徹底怒了：“蕭敬山他娘是為搶救廠裡財產犧牲的英雄！她兒子能是賊？你再說一句試試！”
蕭成石見勢不妙，趕緊上前打圓場：“張隊長，您消消氣…”
“消什麼氣？”張保家冷笑著甩開劉桂芳：“我看你們兩口子是虧心事做多了遭報應！”
他轉頭對身後的保衛科隊員一揮手：“把情況記錄一下，回去立案調查！”
“張隊長！”劉桂芳急了：“您不能就這麼走了啊！”
張保家理都不理，大步流星往外走，臨到門口又回頭指著蕭家三口：“我警告你們，再敢動蕭敬山一根手指頭，老子直接帶人來抓你們！”
說完“砰”地一聲摔上門，震得牆皮簌簌往下掉。
蕭敬山跟著張保家走出家屬院，冷風颳在臉上像刀子似的。
他縮了縮脖子，把破棉襖裹得更緊了些。
“張叔，您等等。”他快走兩步追上保衛科長，聲音壓得極低：“我有話跟您說。”
張保家停下腳步，煤油路燈下那張國字臉顯得格外嚴肅：“敬山啊，你爹他們……”
“張叔。”蕭敬山打斷他，眼眶突然紅了：“我打算把鋼鐵廠的名額賣了。”
“什麼？”張保家猛地瞪大眼睛：“那可是你媽用命換來的！”
蕭敬山低下頭，肩膀微微發抖：“我知道……可您也看見了，我在那個家待不下去了。”
他抬起臉，路燈照出他眼角閃爍的淚光：“張叔，我記得您閨女小芳今年十六了吧？再過兩年要是沒工作，就得下鄉……”
張保家的表情瞬間變了。
他四下張望，拉著蕭敬山拐進一條小巷：“你接著說。”
“這名額……”蕭敬山聲音更低了：“給別人還不如給張叔。我心裡踏實。”
張保家粗糙的大手突然按在蕭敬山肩上，聲音有些發顫：“敬山，你可想清楚了？這名額……”
“張叔。”蕭敬山抬起頭，眼中含著淚光卻帶著笑意：“這些年要不是您明裡暗裡照應，我早被那家人磋磨死了。”
他抹了把臉，從懷裡掏出那張蓋著紅印的接收函：“小芳妹子聰明伶俐，進了鋼廠準能出息。”
巷子裡的煤油燈忽明忽暗，照得張保家眼角發亮。
“傻小子…..”他聲音沙啞：“你當了工人就能分房搬出來，他們再也欺負不了你。”
蕭敬山搖搖頭：“這地方……我待夠了。與其在這兒受氣，我寧願去鄉下種地。”
張保家猛地轉身，粗糙的手指捏得接收函嘩嘩作響：“走！跟叔回家拿錢！“
十分鐘後，蕭敬山面前整整齊齊碼著一摞大團結。
張保家又從抽屜深處摸出個手絹包，嘩啦啦倒出一疊票證。
“這是三千整。”張保家數了第三遍：“還有二十斤全國糧票，五斤肉票，十尺布票……”
“張叔。”蕭敬山趕緊擺擺手：“這名額就值三千，票證我不能要。”
“拿著！”張保家一巴掌拍在桌上：“就衝你娘當年從火場裡搶出那批鋼材，救了我們十幾個兄弟的飯碗，這點東西算什麼！”
拿著錢，從張保家家裡出來。
蕭敬山摸著貼身口袋裡的斷親書，又按了按懷裡的鈔票，嘴角微微上揚。
這一世，他再也不會重蹈覆轍。
現在正是大中午的時候，手裡有了錢，得去供銷社買點下鄉要用的東西。
正午的陽光刺眼地照在供銷社門前的青石板上，蕭敬山眯著眼睛，望著供銷社門口排起的長隊。
這個時間點正是工人們午休出來採購的時候，幾個挎著菜籃子的婦女正圍在櫃檯前挑挑揀揀。
“讓一讓！讓一讓！”蕭敬山擠過人群，直接來到最前面的櫃檯。
“哎哎哎，排隊去！”一個燙著捲髮的中年婦女不滿地嚷道。
蕭敬山沒理會，直接從懷裡掏出一疊鈔票和糧票拍在櫃檯上：“同志，我要五十斤富強粉，三十斤東北大米，二十斤豆油，再來五斤白糖！”
整個供銷社瞬間安靜下來。
櫃檯後的售貨員小王瞪圓了眼睛，手裡的算盤都忘了撥。
“同、同志，您這是……”小王結結巴巴地問。
現在可是饑荒年！
哪家人敢這麼買東西的！
“怎麼？不賣？”蕭敬山挑眉。
“賣！當然賣！”供銷社劉主任聞聲趕來，一把推開小王，臉上堆滿笑容：“就是富強粉今天只剩三十斤了，您看……”
“那就三十斤。”蕭敬山乾脆地說：“再要兩條大前門，兩瓶茅臺，一臺紅燈牌收音機，一塊上海牌手錶。”
排隊的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劉主任激動得手都在抖：“同志，收音機要工業券三十張，手錶要二十張……”
蕭敬山二話不說，從內兜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倒出一疊工業券：“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