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舉報信
沈硯盯著電腦屏幕，學術委員會的郵件像一記耳光甩在他臉上——
＞ 【舉報調查通知】
＞ 關於您2018年發表的《東亞青瓷釉料考據》涉嫌數據造假一事，已進入複核程序。請您於三個工作日內提交原始實驗數據及……
他猛地合上筆記本，指節發白。
“怎麼了，親愛的？”林晚意的聲音從浴室飄出來，伴隨著嘩啦啦的水聲和走調的哼唱。
沈硯沒回答，只是盯著浴室磨砂玻璃上那道模糊的剪影——她正在塗沐浴露，動作慵懶得像一隻舔爪子的貓。
水聲停了。門開了一條縫，熱氣混著玫瑰香氛湧出來。
“問你話呢。”林晚意裹著真絲睡袍走出來，髮梢還在滴水，在鎖骨匯成一小片水窪，“臉色這麼難看，誰惹你了？”
沈硯把電腦推過去。
林晚意彎腰看了一眼，突然笑出聲：“哎呀，被發現了？”她伸出塗著猩紅指甲油的手指，點了點沈硯的鼻尖，“誰讓你昨天不肯陪我去陳董的生日宴？”
沈硯的胃絞成一團。那場宴會上，她當眾坐在陳董大腿上喂他吃櫻桃，而自己像個可笑的背景板，站在香檳塔旁邊數水晶杯上的指紋。
“撤銷舉報。”他聲音沙啞。
林晚意慢悠悠擰開面霜罐子，用無名指挖出一大坨：“求我啊。”
2 暴雨夜
沈硯站在書房窗前，外面暴雨如注。雨水拍打著玻璃，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抓撓。三天後就是職稱評審，如果學術汙點坐實，他二十年的心血全完蛋。
手機震動。林晚意發來一張照片——她穿著他的襯衫，釦子只繫了最下面兩顆，赤腿跨坐在某個模糊男人的腰上。照片邊緣能看到酒店標誌性的鎏金壁燈。
配文：
＞ 【想好怎麼求我了嗎？】
沈硯舉起手機想砸向牆壁，卻在最後一秒收住力。這部手機是林晚意送的生日禮物，內置定位。上個月他試圖關機，結果半小時後物業就來敲門，說林太太擔心他突發心臟病。
他深吸一口氣，回覆：
＞ 【你要什麼？】
對方秒回：
＞ 【跪著說‘我愛你’】
＞ 【視頻通話，現在】
3 視頻通話
沈硯單膝點地時，手機支架上的鏡頭正對著他慘白的臉。林晚意的臉擠滿屏幕，背景是某家酒店的水晶吊燈，晃得人眼暈。
“雙膝。”她嚼著口香糖吹了個泡泡。
沈硯另一條膝蓋重重砸在地板上，實木地板發出悶響。
“表情不夠深情。”她皺眉，“想想你那些破罐子能不能繼續研究。”
沈硯扯動嘴角，露出一個博物館講解員式的標準微笑。
“臺詞？”她挑眉。
“……我愛你。”
林晚意突然湊近鏡頭，紅唇像血盆大口：“聽不見——”
“我愛你！”沈硯吼出聲。
屏幕那邊傳來男人的悶笑。林晚意扭頭嬌嗔：“別鬧~”鏡頭一晃，拍到半隻戴百達翡麗的手正揉她肩膀。
沈硯的指甲陷進掌心。他認得那塊表——上週拍賣會，他親手為林晚意競標下來的。
4 醒酒湯
凌晨兩點，林晚意哼著《卡門》回家時，沈硯正在廚房煮醒酒湯——她凌晨一點十五分發消息要求的。
“舉報撤了。”她把鉑金包甩在沙發上，鑽石腕錶磕到大理石茶几，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張院士剛給我回的消息。”她突然揪住沈硯的衣領，“但你怎麼不問我今晚和誰在一起？”
沈硯盯著湯鍋：“陳董？李總？或者上週畫廊那個策展人？”
林晚意大笑：“你居然都記得！”她突然舔他耳垂，酒氣混著香水味撲面而來，“吃醋了？好可愛。”
沈硯機械地盛湯。陶瓷勺碰著碗沿，發出清脆的叮叮聲。
“餵我。”她張開嘴，像只等待投餵的雛鳥。
一勺熱湯遞過去，林晚意突然打翻碗：“燙死了！你想謀殺啊？”
沈硯看著湯汁順著自己褲管往下滴：“微波爐熱過三遍的湯，你剛才含在嘴裡十秒才吐出來。”
林晚意怔住，突然咯咯笑起來：“原來你數著秒呢？”她赤腳踩上他膝蓋，腳趾塗著和指甲同色的紅，“再來一碗，要82度。”
5 贈與協議
清晨，沈硯在書房發現一份新打印的文件——
《自願贈與協議》
＞ 甲方沈硯名下所有文物收藏（詳見附件清單，共317件）無償轉讓給乙方林晚意……
他抓起文件衝進臥室，林晚意正對鏡貼假睫毛，梳妝檯上散落著七八個用過的避孕套包裝。
“解釋一下？”他抖著紙。
“哦，王律師昨晚送來的。”她對著鏡子眨眨眼，假睫毛像兩把小扇子，“簽了吧，就當賠我的精神損失費。”
“什麼精神損失？”
“你昨天吼我呀。”她轉身歪頭，“‘我愛你’那句。”
沈硯把協議撕成兩半。
林晚意也不惱，拉開抽屜掏出厚厚一沓：“慢慢撕，我印了五百份。”她拿起一支口紅補妝，“順便提醒你，地下保險庫的鑰匙我換過了。”
6 博物館
當天下午，沈硯在博物館倉庫整理瓷片時，林晚意的閨蜜周小姐“恰好”來訪。
“晚意說你想離婚？”周小姐用蔻丹指甲划著玻璃展櫃，發出刺耳的吱吱聲，“勸你別犯傻。”她壓低聲音，“你導師當年那樁性騷擾醜聞……她手裡可有完整錄像。”
沈硯手一滑，唐代秘色瓷盞託掉在地上——沒碎。
“哎呀，嚇到你啦？”周小姐掩嘴笑，“她玩歸玩，心裡只有你。上次打麻將還說……”她湊近，香水味燻得人頭暈，“你跪著求她的樣子特別性感。”
沈硯抓起盞託砸向牆壁，這次碎了。
周小姐尖叫著躲開，卻見沈硯掏出錢包：“展品編號T-279，賠償金二十萬。”他抽出黑卡，“麻煩轉告我妻子——”
“這是本月我砸的第四件文物。”
“請她繼續舉報。”
“我等著失業。”
7 拍賣會
晚上七點，沈硯被迫出席一場慈善拍賣。林晚意挽著他的胳膊，在紅毯上對著閃光燈甜笑。
“笑一笑。”她掐他手肘內側的軟肉，“《藝術收藏家》雜誌在拍照。”
沈硯露出職業性微笑。
拍賣師正在介紹一件北宋汝窯天青釉盞託：“……存世僅三件，起拍價六百萬。”
林晚意突然舉牌：“一千萬。”
全場譁然。她湊到沈硯耳邊：“送你當結婚紀念日禮物。”
沈硯盯著展臺上那抹天青色，突然想起早上撕碎的協議。清單第14項：北宋汝窯天青釉盞託（2019年購於香港蘇富比，成交價八百七十萬）。
“不用了。”他說。
林晚意已經按下競價器：“一千兩百萬。”
8 浴室
回家後，沈硯在浴缸裡放水。太燙了，他又加冷水，又加熱水，反反覆覆。
林晚意倚在門框上看他：“怎麼，想燙死自己？”
沈硯沒回答，只是盯著水面。
“今天表現不錯。”她走過來，高跟鞋踩在瓷磚上咔咔響，“不過……”
她突然按住他的後頸，把他的臉壓向水面：“下次再敢在公開場合給我甩臉色……”
沈硯的鼻尖幾乎碰到熱水。
林晚意鬆開手，大笑起來：“嚇你的！”她轉身往外走，“記得把鬍子颳了，扎腿。”
浴室門關上後，沈硯看著鏡子裡自己蒼白的臉。
水龍頭沒關緊，一滴水掛在邊緣，將落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