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來到了審訊室。
李民生依然沉默，但他的臉上有著平靜的瘋狂，就像是一個極度冷靜的瘋子，已經完全看不到最初那個憨厚本份的工人父親了。
這一次，齊隊開始了審訊的問訊工作。
“你徒弟趙剛我們找到了。”
李民生抬起眼，看著齊隊，彷彿在期待著什麼。
可惜齊隊好歹也是十幾年的老刑警了，一眼就能看穿李民生這個表情代表什麼。
“他家那個現場真是有得清理了，當然，這算是一種好事，代表現場可以收集的證據會有很多。”
這句話並沒有讓李民生顯露出一絲擔憂，反而有些不耐煩，好像他並不在意，可他期待的內容卻還沒聽到。
“交代一下吧，我們的取證工作還沒完全結束，你現在還可以主動交代。”
李民生的表情有些扭曲，他微微側了點頭，仔細看著齊隊的臉，好像想從齊隊的臉上看出什麼。
齊隊始終泰然自若，這讓李民生有些煩躁。
“交代？交代什麼？交代趙剛對小玉做了什麼？”
在這件事上，齊隊對李民生還是有些同情的。
“趙剛的血型是吻合的，可我們也查了他的醫療記錄，他確實是患有無精症，而小玉又沒了，缺乏受害者口供，所以完整的證據鏈確實還需要再努力，再尋找突破。”
李民生突然瘋狂地大笑了起來，笑得停不下來，笑得雙眼通紅。
下一秒，他就戛然止住了笑，盯著萬響的眼裡還有一些溼潤。
“你懂我吧？你應該能猜到吧，趙剛這種畜生，天不收他，我不自己來怎麼能行！”
畢竟萬響不是刑警，上次是事先說好了才讓他主導審訊的，所以這次萬響先看了看齊隊，見齊隊輕輕點了頭，這才開口。
“我看得出來，你太痛苦了，可能很少有人能想象得出來你有多痛苦。”
“你的女兒被你的徒弟強姦了，還導致了你女兒自殺。這一點確實很多人都能看到。”
“可你的痛苦來源於，你是個正直的人，一個正直的老實人被逼到這一步。如果僅僅是老實人，他可能會發狂，會立刻選擇手刃仇人。可一個正直的人？他只會加倍痛苦。”
“能把一個正直的人逼成這樣，那會是怎樣的慘烈啊。”
李民生的表情微動，變得嗜血瘋狂。
“也許是你在李玉的書桌上發現了什麼，她的日記，她可能被騷擾已久卻沒有告訴你，不，這還不夠。”
萬響一邊觀察著李民生的表情，一邊推理。
“或許比日記更讓人憤怒，也許是趙剛塞給李玉的…… 情書，言語瘋狂的情書。”
“也許是你回家的時候還正好和趙剛打了照面，你還有些納悶。回家就看到了李玉的那一幕。”
“但到這時，你還沒有瘋，你只是痛苦，你放下李玉，你憤怒地去找趙剛，你可能自己都沒想好你要去做什麼，狠狠地揍他一頓，報警，殺了他？不，你根本還沒想好。”
“可沒想好，正代表了你的正直，你不是抱著殺死他的決心去的，你心中還有法律。”
“可惜，你到了他家，你見到了世界上最醜陋的嘴臉。趙剛並不知道李玉自殺了，他竟然大言不慚地認了，很可能還提到了他的無精症，所以他認為你和警方都拿他沒辦法。”
“直到這時，你真的崩潰了，你開始攻擊他，一刀又一刀，可你太痛苦了，因為你那矛盾的正直，你沒有一刀致命。”
“你發現了自己的懦弱，此時完成了你真正的瘋狂蛻變。你決定不如就這樣，讓他凌遲而死吧。”
“你折磨了他一段時間，也許是幾個小時，我不知道，當你回到家，又看到躺在地上的女兒，可這時的你已經不是過去的你。”
“你的眼中只有恨意。你在恨什麼呢，恨女兒離你而去嗎？”
“你不願意讓女兒就這樣離開，你要讓趙剛身敗名裂後再死去，就像你的女兒經歷的一樣。所以你決定拋屍，這樣警方就不會以自殺結案，同時也會造成社會轟動，讓警方更加重視。”
“一般人可能會覺得，你應該會重視女兒的名聲，或者家醜不可外揚。可是你不一樣，你和李玉相依為命，你沒有其他親人，所以李玉也沒有。你唯一的親人，你的女兒死了，所以你根本不在意。”
“或許，你還打算完成這一切後，就要追隨你的女兒而去。”
萬響長出一口氣，感慨道：“可你終究是個骨子裡就正直的老實人。我以為你在等警方發現趙剛，發現真相，實際上，你應該只是在等一個天意。你想看看，上天是讓趙剛死還是亡，你還在追求天降的正義。”
齊隊聽得聚精會神，他已經習慣了萬響神一般的推理，最初他還試著也那樣推理，發現完全想不到，最後乾脆放棄，等著聽萬響的。
專業的人做專業事，人家好歹是海歸專家。
李民生又哭又笑。
好一會，終於緩過來了。
“你確實厲害，好像什麼都知道，好像能看透人心一樣。”
他挺了挺背，讓身子坐直了一些。
“你說得基本上是對的，不過有一個地方你沒猜到。”
李民生的臉上重新浮現出被仇恨籠罩的扭曲表情。
“小玉並沒有日記，也沒有收到情書，小玉一個字都沒有留下來。而且，我是遇到了趙剛，但我是在我家裡遇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