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聲突然在夢中響起，姜綰猛地睜眼，發現自己仍在閨房，腕間玉佩發燙，枕邊竟躺著片金邊銀杏——正是夢中蕭景珩拋灑的那片。紫央端著醒神湯進來，見她面色潮紅，驚呼：“小姐後頸的紅痕……竟像魚鱗般透亮！”
與此同時，乾清宮內，蕭景珩盯著案上半幅殘卷，卷尾題著“鳳鯉雙璽，得之者得天下”，正是從姜父密室盜出的《太祖遺詔》。他指尖撫過捲上硃砂批註：“姜氏女綰，赤鱗比目，天命所歸。”
“陛下，姜府傳來消息，”謝凜跪地呈上銀杏葉，“姜小姐晨起時，腕間金痕與玉佩共鳴，池中金鯉竟齊集池邊，似在朝拜。”
蕭景珩輕笑，將姜綰遺落的珍珠耳璫掛在拇指上，玉珏與雙鯉佩的紋樣在燭火下交疊：“二十年前，朕的襁褓裡有半塊玉珏；二十年後，她的及笄禮上有半塊玉佩。原來太祖早將姻緣，刻進了山河表裡。”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中姜綰救鹿的場景，小女孩掌心的血珠滴在白鹿額間，竟化作鳳凰虛影。如今看來，那不是巧合——是鳳血與龍鱗的初次相認。
深夜，姜綰摸著腕間金痕，想起夢中蕭景珩說的“比目紋”。她取出從姜父密室裡拿來的《姜氏宗譜》，泛黃的紙頁上赫然畫著與她相同的鱗片狀紅痕，旁註：“鳳鯉轉世，赤鱗顯時，必遇墨玉之主。”
“小姐，老爺請您去書房。”紫央的聲音打破寂靜。
姜父對著《治水圖》枯坐，案頭擺著完整的“鳳鯉雙璽”——正是她與蕭景珩的玉佩合璧。看見女兒進來，他老淚縱橫：“十五年前，你娘在產房裡看見錦鯉躍出水面，便知你是‘鳳命’。太祖遺詔說，太子若及冠未娶，便需將鳳位傳給鳳命之人……”
姜綰終於明白，為何蕭景珩的玉佩與她的相合。所謂的“夢境”，原是被血脈喚醒的記憶；所謂“迷情”，原是天命早已寫好的劇本。
“爹，那陛下他……”
“他是天子，更是與你同生共命的‘鯉主’。”姜父指著雙璽上的紋路，“鳳無鯉則墜，鯉無鳳則亡。你們的玉佩，本就是太祖皇帝用自己的血與鱗所鑄。”
窗外忽起夜風，吹落滿樹銀杏。姜綰望著掌心金痕，想起夢中蕭景珩的目光——那不是初見的陌生，是跨越十五年的重逢。原來從她出生起，命運便在兩人手腕刻下印記，等著在及笄之年，揭開這場霧鎖的迷情。
姜綰在劇烈的心跳中猛然睜眼，掌心的刺痛讓她想起夢中蕭景珩扣住她手腕時，墨玉珏與雙鯉佩相撞的清響。帳中鮫綃紗被晨風吹得輕顫，將晨光濾成細碎的銀線，灑在她汗溼的額角。後頸的鱗片狀紅痕還在發燙，像有尾小魚在皮膚下游動，與腕間淡金印記形成微妙的共振。
“小姐！”紫央的聲音帶著驚慌，手中的青瓷碗“噹啷”摔在地上，蓮子羹濺在月白緞面鞋面上，“您後頸的紅痕……！”
姜綰摸向枕邊，一片金邊銀杏正躺在繡著並蒂蓮的枕頭上，葉脈間凝著的水珠滾落在她掌心，涼得沁人。這金葉梧桐是宮牆內的貢品，每年重陽才由內務府賞賜給三品以上官員，此刻卻帶著晨露，出現在她的閨房。
“去取鏡子。”她按住紫央發顫的手，鏡中倒影裡，耳後三兩片赤鱗般的紅痕層層疊疊，邊緣泛著極淡的金，竟與夢中蕭景珩眉間的硃砂痣隱隱呼應。更駭人的是，腕間游魚狀的淡金印記，此刻正沿著血管向肘彎蔓延，像活物般緩緩擺尾。
雕花木門“砰”地被推開，姜府老嬤嬤舉著燭臺衝進來，銀簪上的翡翠墜子撞在門框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小姐！不好了！池中浮著的金葉……是宮裡頭的金葉梧桐！”
正廳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姜綰踉蹌著衝出去，只見父親將半卷明黃綢帛擲入炭盆，火焰“騰”地竄起，“太子景珩”四個硃砂小楷在火舌中扭曲變形。姜尚書的手懸在火盆上方，袖口露出的半道舊疤，正是二十年前隨先帝南巡時，為保護先帝留下的箭傷。
“爹！”她撿起未及燒燬的帛角，上面繡著的蟠龍紋與蕭景珩的墨玉珏一模一樣，“這是……”
“別問！”姜尚書轉身時，腰間的雙鯉佩擦過案角，與她的玉佩發出極輕的鳴響，“記住今日之事，就當從未發生過。”他聲音發啞，望向女兒的目光裡有愧疚，更有恐懼——二十年前，先帝抱著襁褓中的太子對他說：“若景珩及冠未娶，姜家女便是唯一的‘鳳命’。”
謝凜單膝跪在琉璃瓦上，指尖拈著片帶血的銀杏葉。葉片邊緣的齒痕與姜綰掌心的血痕完全吻合，葉脈間滲出的金粉，正是宮廷秘藥“金縷散”的特徵——唯有皇室近臣才能使用的止血藥。
“大人，宮中傳來消息，”暗衛伏在他耳邊，“今晨陛下罷朝，獨召密談，說是夢見金鱗繞鳳，主國祚昌隆。”
作為皇帝親衛，卻直到今日才發現，姜綰腕間的印記，與陛下常年佩戴的墨玉珏背面刻著的魚紋分毫不差。
瓦縫間滲出的晨露滴在他手背上，驚飛了停在鴟吻上的白頸鴉。他想起昨夜在乾清宮，看見蕭景珩對著《洛神圖》發呆，畫中神女的耳後，竟被硃砂添了片赤鱗——與姜綰此刻的紅痕如出一轍。
太極殿內，蕭景珩將暗衛呈上的畫像按在御案上。素絹上的姜綰正俯身拾金葉，腰間雙鯉佩的尾鰭處，隱約可見半道缺口。他指尖劃過畫中少女耳後的紅痕，墨筆竟在紙面上留下淡淡金粉，與他玉珏上的蟠龍紋悄然共鳴。
“去查十五年前的姜家事蹟。”他忽然開口，龍紋袖擺掃過案頭《太祖實錄》，書頁自動翻到“鳳鯉雙璽”那章，“重點查姜夫人臨盆時，是否有‘錦鯉躍水’的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