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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回到宴席時,殿中氣氛已變。右相林如海捧著鎏金匣跪呈:“臣得西域進貢的夜明珠,特獻陛下。”蕭景珩打開匣子,九顆鴿卵大的明珠突然飛起,在殿中拼出“河清海晏”四字——卻是用波斯幻術所控。

“好個河清海晏。”蕭景珩冷笑,“林愛卿可知,真正的治河之道,不在幻術,而在民心?”他忽然指向姜綰,“就像姜女官的糯米漿築堤法,雖登不得大雅之堂,卻能讓百姓知道,朝廷沒把他們的血汗當兒戲。”

林如海臉色鐵青,忽然瞥見姜綰腰間玉佩——正是十年前先帝賞給太子的“青鸞佩”殘片。他猛然想起,當年太子遇刺落水,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而姜明修作為太子太傅,曾秘密尋找了三年……

“陛下,臣有本奏!”林如海突然叩首,“姜氏女官擅自入宮獻策,恐有結黨營私之嫌!”殿中瞬間寂靜,唯有燭淚滴落聲清晰可聞。姜綰握緊披風,掌心的碎玉紋路硌得生疼——她知道,這是針對父親的彈劾,終於來了。

蕭景珩卻笑了,笑得眼尾微揚:“結黨?朕倒希望姜家與朕結黨。”他起身走向姜綰,指尖劃過她披風邊緣的金線,“當年先帝彌留之際,曾對朕說:‘若遇姜家女,便如得半壁江山。’”這話半真半假,卻讓殿中諸臣變色——先帝遺詔,竟與姜家有關?

姜綰望著他眼中暗藏的警告,忽然福身:“陛下謬讚了。民女獻策,不過是謹記父親教誨:‘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她故意咬重“食君之祿”四字,暗合父親密詔中“忠君”二字。蕭景珩眸中閃過讚許,轉身時袖中碎玉輕響,與她腰間殘佩遙相呼應。

宮宴散時,已近子時。姜綰隨蕭景珩穿過九曲橋,太液池上霧氣瀰漫,隱約可見遠處亭中有人影相擁——是謝凜與蘇棠,前者正將傷藥塞進後者袖中,後者卻作勢要打,袖口露出半截寫著“謝”字的帕子。

御書房內,蕭景珩推開暗格,取出個檀木盒。姜綰屏住呼吸——裡面正是父親藏的那道先帝密詔,封口處的蟠龍印泥已被啟封,露出半行小字:“太子景珩,若得姜家女輔佐,可保大雍三十年河清。”

“十年前,朕是落水的太子,你是遞圖的小丫頭。”他撫過密詔上的硃砂批註,“你父親明知朕未死,卻對外稱‘太子薨’,助朕在民間暗查水患,才有了今日的治水策。”姜綰忽然想起,及笄禮那日父親的反常,原來早在十年前,兩家便結下了生死之盟。

“那碎玉……”她指向他掌心的殘片。蕭景珩將十二塊碎玉拼成圓形,中間竟顯出水紋暗刻:“這是先帝給朕的‘山河令’,集齊十二塊,可調動江南水師。你當年陰差陽錯之下掰下‘綰’字那塊給朕,便讓朕從此記住,得姜家女,得半塊山河令。”

窗外忽有夜鶯啼叫,姜綰望著案頭堆著的《河防通典》,其中夾著片金邊銀杏葉——與她及笄禮上的那片一模一樣。原來從夢見他的那一刻起,命運的絲線就從未斷過,父親的密詔、他的碎玉、治水策的暗線,全是十年前便佈下的局。

“陛下為何要告訴臣女這些?”她忽然問。蕭景珩轉身,燭火在他眼中跳動:“因為明日早朝,朕要封你為‘河道監查女官’,隨朕巡視黃河。”他忽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垂,“更因為……朕想知道,當年那個在水閘邊畫錦鯉的小丫頭,如今是否願意,與朕共繪這萬里河川?”

子夜鐘聲響起時,姜綰告辭離去。蕭景珩獨倚窗前,望著她披風上的金線在月光下閃爍如星子。王順捧著件披風過來:“陛下,夜深了。”他卻搖頭,指尖撫過袖中另一塊碎玉——刻著“明”字的那塊,正是今早從姜明修書房暗格中“借”來的。

“去查林如海近日與西域商隊的往來。”他忽然開口,“尤其那九顆夜明珠,為何能拼出朕的治國口號?”王順領命退下,殿中只剩燭影搖曳。蕭景珩展開姜綰的《治水策》,在“舊堤留三成”處畫了個小錦鯉,忽然輕笑——她果然看懂了他喂錦鯉時的暗示,留一線,才能觀全局。

另一邊,姜綰回到姜府,父親正坐在簷下,對著月光擦拭那柄斷劍——當年保護先帝時受的傷。“阿綰,今日在殿上,可看見陛下的碎玉了?”他忽然問。她點頭,父親卻嘆息:“那十二塊碎玉,原是先帝留給太子的‘免死金牌’,如今卻成了朝堂博弈的棋子。”

她摸著腰間殘佩,忽然想起蕭景珩說的“山河令”。原來十年前的水患、先帝的密詔、今日的宮宴,全是為了讓新君立威,讓姜家站穩腳跟。而她,從接過《治水策》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單純的閨閣女子,而是捲入了這波譎雲詭的朝堂之爭。

“父親,陛下說要封我為河道監查女官。”她低聲道。姜明修抬頭,眼中閃過欣慰:“去吧。記住,治水如治心,既要讓百姓看見河清,也要讓陛下看見……”他沒說完,卻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姜綰懂了——除了治河,她還要替陛下守住民心,更要守住自己的心。

寅時三刻,紫禁城東北角樓。

林如海望著手中半塊碎玉,紋路與蕭景珩的“景”字殘片嚴絲合縫。他冷笑一聲,將碎玉放入鴿哨,目送信鴿飛向西北方向——那裡,是擁兵自重的寧王封地。

“先帝啊先帝,您以為當年藏起太子,用姜家女做餌,陛下如今就能穩坐江山?”他喃喃自語,“卻不知,這萬里河川,從來不是一人一姓的私產。”衣襬拂過牆角,露出半幅圖卷,正是大雍河道與兵力部署的重合圖,某處水閘標記旁,畫著個猙獰的骷髏頭。

御書房內,蕭景珩對著輿圖沉思。姜綰的披風還搭在椅背上,芍藥香若有若無。他忽然提筆,在《治水策》末頁補上兩句:“金鱗終須歸滄海,卻留半尾戲人間。”筆鋒一頓,又在“戲”字旁畫了只小錦鯉,魚尾正勾住“人間”二字——就像她今日在殿上,勾住了他長達十年的惦念。

晨霧漸散,屋內的琉璃燈次第熄滅。姜綰站在窗前,望著天邊第一縷霞光,忽然想起夢中男子轉身時的玉佩,想起他袖中滑落的碎玉,想起他說“與朕共繪萬里河川”時的目光。原來命運的饋贈,早在十年前就標好了價格,而她要做的,不是躲在深閨,而是成為他眼中的星辰,手中的利劍,心上的硃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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