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到達城裡，牛車停在街邊，眾人記牢集合時間，便各自散開了。
由於陸硯辭有事要辦，約定好見面地點後，先行離開，隨後葉昭昭帶著兩個孩子直奔供銷社。
供銷社是一棟三層建築，一樓賣各種日用品雜貨零食，靠近街邊的窗口賣的鮮肉蔬菜等食材糧食，二樓大部分是衣服布料，三樓則是販賣自行車電視機等高價值的大件。
因為怕來不及，葉昭昭到達供銷社沒進去，而是繞道側面窗口，用身上的糧票肉票成功買到了食物，至於蔬菜，早有其他打算。
村裡人都會種一些蔬菜自給自足，與其在城裡買，拿回去還費力，不如拿些錢跟村子的嬸子們買點，還不用花票。
零零散散買完東西，見陸硯辭還沒過來，於是葉昭昭打算帶兩個孩子去逛逛，她們才從側門進到進入室內。
一樓從東側到西側全部是商品，擺放在透明櫃檯上，裡面，後面架子上，琳琅滿目，目不暇接。
調料，毛巾，兩雙牙刷，牙膏……
小陽小苒已經四歲，培養良好的刷牙習慣很有必要，一想到未來咧嘴滿口黃牙的小夥子喊她媽，葉昭昭抖了抖腦袋，必須把刷牙提上日程。
“以後你們每天都要刷牙聽到沒有。”
小陽點了點腦袋。
而小苒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某處地方。
順著方向望去，那處是售賣文具的櫃檯，吸引小苒注意的正是擺放在櫃檯上五顏六色的畫筆。
小苒的性子向來安靜內斂，不愛說話，平常沒什麼太大的情緒起伏，這還是她第一次發現小苒感興趣的東西。
一段記憶從腦海深處湧了出來。
葉昭昭猛然想起，上輩子曾經老師找過她說小苒很有畫畫天賦，最好找個老師讓她系統性學習，未來很有可能成為大師。
當時她沒在意，轉眼就忘記了。
她在幹什麼呢，她忙著操辦葉文傑的婚禮，後來葉悅懷孕了，她又過去照顧，種種事情加起來，關於小苒的事早就忘得一乾二淨。
想到這兒，葉昭昭握緊了小苒的手，帶著她走了過去。
賣東西的櫃檯售貨員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燙著時尚的波浪頭，眉毛畫的黑黑的，眼睛底下還有兩坨顯眼的腮紅，這大概是目前流行的妝容？
葉昭昭欣賞不來，但也不打算多嘴惹人嫌。
因為年輕的小姑娘正美滋滋的照鏡子，顯然對臉上的妝容十分滿意，正臭美著呢。
她瞧見有客人來了，餘光掃了一眼，輕哼一聲又扭頭繼續照鏡子去了。
“麻煩拿一套馬利牌水彩筆看看。”葉昭昭道。
小紅動也不動，只是懶洋洋地掃了她一眼，繼續照鏡子。
葉昭昭皺眉不悅，又重新說了一遍。
“同志，我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在葉昭昭耐心耗盡前，小紅這才抬頭，神情不耐，“這水彩筆一套一塊錢，是大廠出的高級貨，摸壞了，是要賠錢的，你賠的起嗎？”
說著小紅上下掃視葉昭昭，目光觸到對方起球打著補丁的布料時，臉上的不屑幾乎掩飾不住。
“媽媽，我們走吧。”小陽窘著一張臉，無措地拉了拉葉昭昭的衣襬。
小苒也低著腦袋，嘴巴抿得緊緊的，小手絞在一塊很是不安。
葉昭昭瞧著兩個孩子小心的神情，心中一痛，明明應該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卻已經學會看臉色。
她真是不合格的母親。
葉昭昭摸了摸孩子的腦袋，扭頭冷聲道：“你這是什麼態度，什麼時候客戶還分三六九等了，現在是新時代，你這是赤果果的階級思想，你是想挨批鬥嗎！”
話剛落，小紅的臉唰地變白了。
周圍人跟著指指點點，其中不乏小紅之前服務過的群眾。
“之前我想給孫子買本子，結果這售貨員鼻孔長在頭頂上，嘲諷我是個窮鬼，買不起就別看！”
“別說之前了，就昨天我買了個橡皮擦，這售貨員直接把橡皮擦丟到地上讓我自己撿，當時我感覺就怪不舒服的，這位小同志說得對！我看吶，她已經脫離了群眾，挨批鬥才能改正思想！”
“不止賣文具的櫃檯，還有賣糖果餅乾，賣豬頭的，也是個個眼高於頂，拽的跟二八萬似的……”
周圍人你一嘴我一句，越說越偏。
這下子不光是小紅，連同旁邊的售貨員臉色都變了。
小組長察覺動靜過來時，正好聽到眾人的議論，驚得一身冷汗，連忙押著小紅賠禮道歉。
“小紅剛來上班什麼都不懂，請多包涵。”
“要水彩筆是吧，我們立馬把東西包起來給您看，成不成？”
小組長手腳利落地將水彩筆包了起來，厲聲對小紅喝道：“還不快向客人道歉！”
小紅漲紅著臉，不情願道：“同志，對不起，我不該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你。”
葉昭昭接過東西，神色淡淡。
“我建議小紅同志多接受培訓，學會如何服務客戶，做一名合格的供銷社員工。”
小紅氣得臉頰漲紅，但礙於嚴肅的小組長，從牙齒縫中重重的嗯了一聲。
葉昭昭沒再理會她，帶著小陽小苒走了。
走了好一會兒，小陽牽著葉昭昭的手，眼睛止不住的崇拜，媽媽好厲害，竟然把對方堵得啞口無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苒也目不轉睛地看著葉昭昭，默默離她近了一些。
兩個小傢伙崇拜的眼神讓葉昭昭十分受用，她蹲下身對他們說：“不管是什麼，覺得不舒服就要勇敢說出來，學會表達，捍衛自己的感受。”
小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可是媽媽，如果我打不過對方怎麼辦？”
葉昭昭笑了笑，“剛剛媽媽動手了嗎？”
“沒有。”
“有時候語言也是一種利器。”
小陽陷入沉思，一旁的小苒眼睛閃閃發光，主動親了葉昭昭一口。
“喜歡，媽媽。”小苒眉眼彎彎，眼裡滿是依賴。
葉昭昭愣了一下，旋即笑出聲，“小苒學的很快。”
小陽回過神急了，連忙道：“媽媽，我也喜歡你。”
他好喜歡現在的媽媽。
葉昭昭心情大好，大手一揮，“走，買好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