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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酥酥,怎麼了?”陳炯小心翼翼的聲音從門外輕輕傳來,蘇酥聞聲,瞬間覺得安心,心跳慢慢平緩下來。

“你個呆子,站在外面做什麼,趕緊進來,還嫌外面不冷啊。”蘇酥生怕吵醒女兒,小聲的朝著門外輕喊。

“你沒事就好,若有不習慣的,就喚我。那什麼…邊上還有間空屋子,我去那屋睡就好。”陳炯慎之又慎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蘇酥頓時火氣直冒,回來時她把西院都粗粗看了一遍,今夜只有主屋和旁邊四喜的小屋子燒著熱炕,陳炯去別的屋子睡,豈不是冷的厲害。

她連忙披了一件襖子,就著留著的那盞蠟燭,哆嗦著離開熱乎乎的被窩,起身下床來到門邊。

門縫剛一打開,刺骨的夜風就嗖嗖直吹。

掖州城這破地,是真的冷!若是棺材板裡的太奶奶還能動,都能從地下麻溜爬起來鑽到熱炕裡去!

蘇酥看著守在門前的陳炯,他的發頂上已經積了薄薄一層雪花,定是在門口等了有一會兒了。

這個呆子!

蘇酥一把拉住陳炯就往門裡拽,敦實的漢子被她一把就輕飄飄地拉到了屋裡。

門被迅速拴上,“真冷啊!你說你去哪裡當兵不好,非來這麼個鳥都能凍住的鬼地方。”蘇酥細細碎碎的抱怨著。

“是我的錯,酥酥受苦了。”陳炯看著嘴硬心軟的娘子,樂的唇角上翹。

“這事情當然要怪你。今夜你就先歇在這屋,明日等偏屋收拾了好了炕,再去那屋子睡。”蘇酥自顧自的爬上了熱炕。

“我才開個門就差點凍僵了。你說你傻不傻,悄悄在門口等著,要是我不醒來呢,你要等一個晚上嗎?那我明早是不是就成冰人的娘子了。”

陳炯嘿嘿低笑,“我剛到門外一小會兒,就是怕你不習慣,看一眼就要走了。”

“去誰不知道哪個冰屋子?這天凍死個人,沒有熱炕你晚上不得風寒了,趕明兒還得累著我大年初一照顧你,多不吉利。”蘇酥指了指女兒的右邊,“自己鋪。”

主屋的炕頭極大,睡四五個人不成問題,女兒樂樂睡在中間。

“我…我在地下鋪個被就行了。”陳炯面上通紅,不知是被屋裡熱的,還是剛才被冷風凍的。

“怎麼,真當自己是個冰人,睡地下不冷啊?你是不是明早還想把這塊地磚給暖熱乎了?”蘇酥故作生氣地瞪了陳炯一眼,“樂樂在中間,你我睡兩邊,就是睡一覺,你想什麼呢。”

“那我……上來了?”陳炯連脖子都羞紅了,身形有些微微顫抖,在蘇酥一臉這都還要再問的眼神中,動作不太利索的爬上了熱炕,規規矩矩的貼著炕沿睡下。

“你這呆子,樂樂是會吃人啊,你睡那麼靠邊,半夜裡不怕掉下去。”蘇酥嬌嗔的打趣,“還是你怕我會吃人?”

陳炯頓時氣息一沉,臉上爆紅一片,“酥酥,莫要玩笑。”

在蘇酥嫌棄又打趣的目光下,陳炯向炕內挪了半尺,“酥酥,剛才怎麼醒了?是不是炕太熱了?要不要我去加些柴?”

“無事,你快歇著吧,當心吵醒了樂樂。”蘇酥心中湧出一股怪異,許久沒夢見那夜的男人了,怎的今日就突然夢見。

但這事她對陳炯沒有細說過,陳炯只知道她意外失身,被退親後發現有孕在身。

那男人是圓是扁,高矮胖瘦,蘇酥一個字都沒跟陳炯說過。

今日白日里在驛站,不過是多看了兩眼陸將軍那寬闊的肩膀,怎麼就突然夢見了那夜的男人。

明明一個丰神俊朗,一個滿臉醜疤。

自己怕不是凍傻了吧。

蘇酥不再多想,蓋好被子,把自己裹的暖暖的,習慣性地指使道:“陳炯,去熄燈。”

***

雪兆豐年,年年有餘。

劉伯備的年夜飯很豐盛,陸崢吩咐劉伯收拾了桌上的殘羹剩菜,隻身一人在院子裡踏雪漫步。

平日裡軍務繁忙,二弟陳炯為人隨和,人緣極好,兵士們閒了就愛圍著他胡扯,自己也跟著聽個熱鬧,倒不覺得孤寂。

可到了今夜這樣萬家團圓之夜,自己孤家寡人一個,難免孤寂。

興許真如二弟所說,該找個婆娘,暖暖炕頭?

不然白天驛站裡,也不會隨便看到個好樣貌的未嫁女子,便胡思亂想。

不知二弟和弟妹這會兒在做什麼。

婆娘娃兒熱炕頭?

看二弟那副痴迷弟妹的混樣,夜裡怕不會這麼素淨。

可西院似乎什麼動靜也沒有?

陸崢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去往西院的岔路口。

剛才陳炯就是抱著弟妹和孩子,從這裡進去的。

樂顛顛的,好像抱著倆大金元寶。

陸崢定定站在岔路口,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走。

耳朵卻不由自主的豎了起來。

陸崢武藝極高,耳聰目明,便是戰場上萬人嘶吼中,也能清晰辨音。

更何況這安靜的雪夜。

很安靜。

沒有預想中的那種聲音。

為什麼?

因為孩子在,不方便?

可劉伯特地燒了兩間屋子的熱炕。

主屋應當是安排給了二弟夫婦。

偏房給丫鬟和孩子。

那個隨著一起來的小丫鬟,難道不是看孩子的?

陸崢莫名地又想起兩年半前的那一夜。

架子床明明就很響,連帶著那女子的哭泣,成了他腦海對那夜唯一的記憶。

為何二弟這屋裡安靜的一絲聲音都沒有。

莫非真的是一路勞累,早早歇下了?

可營中有婆娘的將士們,哪個回家不是夜夜鏖戰,回來後一個個的吹噓。

不知不覺間,陸崢的耳朵豎了很久,凍得耳框通紅。

大雪越積越厚,西院門口的棗樹上,承受不住的枯枝“咔噠——”一聲清脆斷掉,積雪簌簌飄灑而下。

陸崢回過神來,不禁懊惱自己怎會如此失態。

他竟然想半夜偷聽二弟的牆角!

他惱怒的拍了拍身上積著的一層薄薄瑩雪,轉身大踏步的朝著兵器房走去。

今日邪乎的很,自打見到二弟和他那婆娘,就不對勁。

一頓團圓飯,吃的胸中鬱氣滿滿。

反正要守夜,不如練練新得的劍譜。

婆娘娃兒熱炕頭,哪裡比得上練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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