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開見日,雪霽天晴。
蘇酥是被樂寶胖嘟嘟的小爪子拍醒的。
“娘……粑粑!”樂寶著急的哇哇直叫。
蘇酥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連忙把樂寶胡亂扭動的身子扶住,扯著嗓子就一聲大吼,“陳炯!趕緊過來給樂寶換屎褲。”
院內立刻應了一聲,“馬上來。”
蘇酥的這聲極大,耳風凌厲的陸崢在主院都聽得清楚。
連孩子的屎尿都要二弟換?
入贅沒有冠夫家姓也就罷了,怎麼連這些婦人的活計,都要陳炯做。
真是夫綱不振。
不行,自己不能看著老實的二弟就這麼被欺負。
陸崢皺了皺眉,繼續閉上眼睛小憩一會兒。
這廂陳炯聽到蘇酥的聲音後,立刻放下正在掃雪的掃帚,進門前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跡,雙手在熱炕邊暖了暖,才笑呵呵的抱起樂寶。
“小樂寶又拉香粑粑了是不是?爹爹給你擦擦。”陳炯一點兒沒有嫌惡的表情,熟稔的拿起帕子和熱水開始處理。
蘇酥完全沒管陳炯如何清理孩兒,自顧自的起身,攏了攏身上有些散開的單衣。
陳炯眼神飄忽的瞟了一眼,隨即耳根爆紅的再也不敢多看,低頭無比認真的給孩子擦著。
蘇酥沒錯過陳炯那飛快的一眼。
她饒有興致的看了看陳炯的耳朵,狐狸眼微微一轉,沒有再繼續穿襖子,就著單衣附身到陳炯身旁。
單衣單薄,一覽無餘。
“帕子可在溫水裡泡過了?這掖州城不比興州,幹帕子都涼。”
“泡……泡過了。”陳炯的耳朵更紅了,眼睛都不敢往旁邊瞟一眼。
蘇酥看著陳炯額頭上滲出的汗珠,不禁偷偷一笑。
這個老實的呆子,真是不禁逗。
當初說好的做假夫妻,他入贅給孩子個正經名分就行,可陳炯的老實細心她看在眼裡。
懷著孩子的時候無微不至,月子裡更是盡心盡力,一個人包全了孩子的事情。
此番爹爹病去,若不是陳炯及時趕回,自己還不知又要被那群吃絕戶的族親欺辱到何種程度。
既然跟著來了,她便想好好和他過日子的。
蘇酥看著手都有些打顫的陳炯,水漾的狐狸眼裡滿是得逞,扭著腰去穿衣服,不再逗弄他。
門縫剛一打開,冷風就呼呼吹進來。
“這北風吹得人真是透心的冷啊,我還打算等年過了就繼續賣餅子,這麼冷我可怎麼出門!”蘇酥連忙一把拉起門扇。
“陳炯,你去把早飯端過來,我要在屋裡熱乎乎的吃。”蘇酥一屁股坐在熱炕上,“早飯要溫好,可不許涼著了!”
“我曉得,你等著就好。”陳炯麻利處理給樂寶穿好衣服,收拾了孩子的髒褲子,又提著小碳爐,小跑著去伙房端吃的。
主院裡,陸崢自打被蘇酥那一聲吵醒後,便怎麼也睡不著,乾脆起來去飯堂吃早膳。
雖然是個將軍府,但陸崢這裡人口簡單,他父母早逝,府裡主子就他一人。
後來結拜了二弟三弟一起住,也不過三個大男人。
除了劉伯外,還有做事的兩個下人,名喚阿虎阿豹,都是從前線受傷退下來的老兵。
府中一共就六人,全是男的,還都是當過兵的。
平日裡日子難免過的簡單粗糙了些。
後院就一個大夥房,伙房前面轉個彎穿過小園子,就是飯堂。
陸崢坐在飯堂裡,習以為常的喝了口小米粥,阿豹熱了熱昨夜剩下的油香,配著鹹菜,早膳也就這樣了。
飯堂前突然走來二弟的身影,陸崢習慣性地喚道:“阿炯,一起吃。”
陳炯笑著小跑過來,唇角揚的極高,“大哥,院中的雪人是你堆的?”
“昨夜練劍,隨手刻了幾下。”陸崢也不知自己昨夜犯什麼抽,練劍就練劍,練著練著就堆了一大團雪。
等再察覺時,已經成了個雪人樣,就差個眼睛鼻子了。
“大哥果真是厲害,樂寶一定會喜歡的。”
“坐下吃。”陸崢言簡意賅。昨夜那婦人在,二弟都沒吃好飯。還好他知道今早自己先來好好吃頓飯。
“我先給娘子和樂寶送飯過去,掖州天冷她們不習慣,還是在屋裡燒著熱炕暖和著吃舒坦。”陳炯樂呵呵的說完,就提著小炭爐往伙房跑去。
陸崢看著陳炯提著碳爐往伙房跑去,手裡的油香頓時都不那麼香了。
好個懶婆娘!
連飯都要夫君親手送到房間裡去。
陳炯怎麼就這麼慣著她,太不像話了。
天氣真的冷,熱乎的小米粥一會兒就涼了,陸崢端起碗,大口喝完有些涼的小米粥。
一抬眼又看到陳炯小心的把早膳放在小鍋裡,又把小鍋放在小碳爐上暖著,穩穩提好,大步匆匆朝著西院去。
他好歹自己先吃飽了再去喂那婆娘。
陸崢覺得看不下去陳炯這副上趕著的賤皮樣子,狠狠咬了口油香。
長兄如父,自己既然是大哥,就不能不管這個義弟。
今天得跟他談談。
***
折騰了好一會兒,蘇酥和樂寶才吃飽穿暖,聽陳炯說將軍很喜歡樂寶,特地給樂寶堆了雪人,娘倆歡歡喜喜來前院玩。
陳炯趁著娘倆玩的功夫,匆匆去伙房,沒幾口就匆忙喝完了小米粥,舉著兩個油香又回到了前院,一邊寵溺的看著娘倆玩,一邊迎著寒風啃著慢慢涼掉的油香。
陸崢眉間微皺,拉著陳炯走到主屋裡,聲音略略壓低,表情有些嚴肅:
“男主外,女主內,人倫道義如此,你可知道?”
陳炯不明所以,咬著油香點了點。
“這管家和治軍也類似,你雖然品級只七品校尉,但平日裡做我副手,應當懂得那些手段。”
陳炯一聽是軍務,立刻放下油香,表情嚴肅,認真聽著。
陸崢搖搖手:“你快吃餅,都什麼時辰了,全府就你還沒吃。”
“大哥有何正事要我去做?”
“雖不是軍務,但也是你的大事。”陸崢斟酌著開口,“那些個治軍的手段在屋裡也適用,你得定好屋裡規矩,不能毫無底線,否則對方定會得寸進尺。”
“屋裡?”陳炯有些猜測,又覺得有些荒謬。
大哥怎麼會關心這些?
他笑著吃完最後一口油香,“大哥,可是我做了什麼不合宜的事?”
陸崢怕直接說出二弟夫綱不振,他面上難堪,傷了男人的自尊,言辭斟酌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也沒什麼,就是大哥見你太辛苦,弟妹來了後,屋裡大事小事都是你一個人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