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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時,還在暈倒的柴房裡,肩上傳來劇烈的疼痛。
赤腳醫生託帶來的口信:“蘇雅琴,節哀,狗剩…沒了。”
我發瘋似的衝到祠堂。
狗剩的小小身體用一張破草蓆裹著,我抱著他,營養不良的他非常輕。
身旁有隻蝴蝶一直環繞著我糾結不肯離去,讓我產生狗剩回來看我的錯覺。
“狗剩,對不起,媽媽沒能保護好你。”我撫摸著草蓆,任淚水滾落。
祠堂外突然傳來躁動。
白楚楚帶著一群人闖了進來,“蘇姐姐。”她紅著眼眶,聲音顫抖,“你怎麼能為了博同情,咒自己的孩子死呢?”
祠堂外擠滿了圍觀的村民,他們的目光像刀子般刺向我。
林世鈞從人群裡擠出來。
“鬧夠沒有?”他一把揪住我的手臂,“居然還讓狗剩陪著你一起演戲?”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孩子的屍體就在眼前,他卻視而不見。
“林世鈞…”我的眼淚砸在草蓆上,“你沒看到嗎?狗剩已經…”
“閉嘴!”他突然暴怒,“為了讓我回心轉意,你的手段是越來越卑劣了!你到底餵狗剩吃了什麼讓他昏迷不醒?”
我忽然笑了,笑得渾身發抖。
“簽字!”林世鈞將一份文件拍在我手上,“承認你故意誇大孩子病情,意圖搶奪我林家財產。”
我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裝什麼裝!”林世鈞俯身逼近,呼吸噴在我臉上,“大隊已經決定了,要樹立你為‘反面典型’,全縣批判。除非——”
白楚楚在一旁補充:“你承認因為怕失去丈夫和家產,心理扭曲,逼迫狗剩陪你演戲。”
林世鈞掏出一枚公章:“只要你認錯,可以讓你去縣城紡織廠工作。”
“如果你還是不識好歹,我就把當年在農場的醜事讓全縣知道!”他威脅著。
我的心臟狠狠一縮。
他手裡捏著一份“檢舉信”,上面白紙黑字羅列著我的“罪狀”。
當年農村裡有個小夥愛慕白楚楚。
白楚楚把我誘騙到房裡和那個酒醉的小夥鎖在一起,自此林世鈞便和我徹底疏離。
我嘴角扯出一個冷笑,我看著他:“這不是你們慣用的伎倆嗎?我孩子都被沒了,還有什麼可以威脅我的?。”
“啪!”
耳光聲在祠堂中尤為刺耳。
我連眼睛都沒眨,任由他的巴掌狠狠落在我的臉上。
他怔了怔,似乎沒想到我會是這般死寂。
“世鈞……”白楚楚的嗚咽聲應時而起,她護著自己隆起的小腹。“她是非要害了我們的孩子才肯罷休嗎?”
林世鈞的眼神瞬間陰鷙,手指顫抖著指向祠堂:“既然你非要裝瘋賣傻,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把這裡清理了!”林世鈞厲聲道,“我倒要看看她能裝到什麼時候!”
兩個幹部走上前,準備拖走草蓆裡的狗剩。
“不!”我撲過去,拼盡全力才護住孩子的遺體。
在林世鈞的宣導下“毒婦蘇雅琴為博同情詛咒兒子,欲逼死善良繼母”的消息很快就傳遍全縣。
哀莫大於心死,我抱著狗剩小小的身體,從側門離開。
沒有哭,沒有爭辯。
縣城汽車站,車門即將關閉。
有人氣喘吁吁地叫住我,遞來一張紙條。
“林世鈞託我帶給你的。”
展開紙條,林世鈞的字跡躍入眼簾:“你要是識相,現在回來認錯,後面的路還能好走。狗剩的事,大家都不追究。”
我看著張紙突然笑了。
眼淚砸在狗剩冰冷的小手上。
向遞紙條的人借了支筆,在紙條背面清晰回覆:“我最後悔的是,讓狗剩把你當爹!”
託人把信帶回,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林世鈞收到紙條後,臉色鐵青。
他在村部來回踱步,嘴裡不斷低吼著派人去找。
“世鈞”張嬸小心翼翼地說。“人都走了,別白費力氣了。”
他狠狠捏皺紙條,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沒有戶口,她能逃到哪去?!”
幾天後,縣醫院的主治醫生來到村裡,要求再次確認狗剩的死亡證明。
林世鈞突然慌了神:“什麼意思?我不是叮囑過給他留藥的嗎?”
醫生從包裡拿出一份報告:“這孩子的肺部感染嚴重,沒有得到及時治療,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