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允仕沒想到自己幾日沒回家,木老夫人都知道。
他連忙認錯,姿態恭謹:“太祖母教訓的是,這不是帶著錦瑟來跟您請安了。”
裴允仕認錯速度很快,木老夫人於是也沒再多說他。
木老夫人賞了兩個茶點給殷錦瑟,殷錦瑟身體不舒服,沒有胃口,剛才在西苑又用過了,低聲道:“太祖母,錦瑟實在吃不下了。”
木老夫人倒沒有勉強她,順口問:“怎麼好端端的就病了?”
殷錦瑟剛想回,裴允仕又搶著道:“還能有什麼,這不是前幾日三叔襲了世子位嘛。是件好事,我是替三叔高興。她倒好,哭了一夜,一起來就病得昏沉。”
殷錦瑟對裴允仕恬不知恥的虛偽感到震驚。
本來不知道裴允仕帶她來的目的,現在倒是清楚了。
聽到裴允仕繼續說她如何如何為了世子之位傷心欲絕,她直泛噁心。
拿著她作筏子,來木老夫人這求憐惜和支持,三言兩語把自己指摘出去。
吃準了木老夫人是吃齋唸佛的,又最是怕家宅不寧。
話音一落,木老夫人臉色立刻不好看。
原本面上對殷錦瑟的憐惜也旋即消失,蹙著眉,不冷不熱地哼聲:“有這回事?”
殷錦瑟在桌下掐著裴允仕大腿,他一動不動,用眼神警告她。
“國公府襲爵是大事,朝廷有朝廷的考慮,你年紀輕輕,不想著如何在朝廷掙得功名,發揚家業,倒在這裡為這些事爭名奪利。”
“我教育她了,太祖母不要動氣。”裴允仕瞪了一眼殷錦瑟,又恭敬地向木老夫人道,“太祖母,這幾日我在想,三叔繼承家業也好,我也不想那麼多了,就專心經營好大房的產業。”
木老夫人面色稍霽,嗯了一聲:“懂事就好。”
又頓了頓,想到長房是已故國公夫人劉氏留下的最後的血脈,劉氏又是最得她心,最會體貼人的,心中略有不忍。
“我手裡東市的二十四間鋪子並平陽界內的百來畝良田,過幾日你讓人過來取契,算是給與你了,你好好經營。成家了,即便掙不了功名,也好好想想,怎麼發揚咱們裴家的家業。”
木老夫人家底厚,隨手一齣就是大手筆,裴允仕自然喜不自勝。
殷錦瑟卻留了個心眼。
根據她對裴允仕的瞭解,裴允仕可不是個肯安心經營家業的人。
他野心勃勃,想讓他老老實實經營家業,還不如相信母豬上樹。
正在思索,只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殷錦瑟回頭看,裴晏穿著紫色朝服,一手拿著烏紗帽,跨入前廳。
裴允仕和殷錦瑟連忙站起來,殷錦瑟跟著裴允仕叫了一聲三叔。
殷錦瑟第一次見裴晏穿朝服,他身材高大挺拔,黑髮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著,氣質一下子變了,有種說不出的矜貴端方,莫名令人覺得高不可攀。
裴晏嗯了一聲算是聽到了,接著走到木老夫人面前:“孫兒給祖母請安。”
木老夫人見到是他,沒好氣地放了筷子:“你還知道要來給我請安。”
裴晏臉上掛著懶淡的笑,揉揉眉解釋:“京畿的案子忙得昏天黑地,一有空閒就來了。”
木老夫人一聽是朝廷的公幹,又看到他疲憊的模樣,哪裡還肯怪他,連忙讓人加了茶水:“有時間,也別來看我了,多去疼疼你那兒子。這才多大,就讓他學騎馬?”
裴晏哼聲笑,也不辯解:“祖母教訓的是。”
裴允仕此行的目的達到了,不想在這裡待,在兩人說話間斷之間,他拉著殷錦瑟向老夫人拜別:“太祖母和三叔慢慢敘,我們就退下了。”
“嗯。”木老夫人叮囑,“你媳婦還病著,你多看顧,家業也不急於一時。”
聽到病著兩個字,裴晏才抬眼往殷錦瑟那處看了一眼。
他眼神平淡,但總有威壓感,“病了?”
殷錦瑟想到兩人最後不歡而散,不想跟他過多糾纏:“多謝三叔關心,都大好了。”
裴晏兀自飲了一口茶,指著她額頭的紅印:“什麼病,額頭都紅了?”
全屋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殷錦瑟這處。
這是方才在西苑,柳氏丟筷子那會兒留下的。
她膚白,容易起紅印子,到現在還沒消,還被裴晏發現了。
木老夫人這才注意到,訝然問:“額頭上怎麼回事?”
殷錦瑟扯出個不自然的笑:“勞老祖宗、三叔掛念了,方才來的急,磕到了柱子。”
她解釋完,緊張地低下頭,完全捉摸不透,裴晏此時突然提這個是為什麼。
木老夫人低聲叮囑了幾句,又跟嬤嬤說,庫房裡跌打損傷的藥的快沒了,讓採辦的儘快去採買。
裴晏收回視線,“祖母的藥緊著自己用。我那邊剛好有這次去邊疆帶回來的生肌藥膏,待晚上,你讓丫鬟過來東苑取。”
他語氣說的平靜,就像長輩關心普通小輩那樣。
木老夫人和其他人都沒覺得有什麼異樣。
裴允仕的眼睛在裴晏和殷錦瑟兩邊來回逡巡,面色不太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