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我醒來,傅行知反常地沒有立刻走。
他叫來兩個傭人,一個手裡端著刺鼻的藥水。
“趙雪棠,上次那個孩子,本來就是個意外。”
“你該清楚,你,根本不配懷上我傅家的孩子。”
傅行知說得沒錯,我的確不配有他的孩子。
我的父親,是害他傅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要不是七個月前他們家祭日他喝斷了片,根本就不會有那個孩子。
可那天他明明醉得一塌糊塗,卻把我摟得死緊,然後毫無徵兆地,眼淚就那麼滾了下來。
“傅家出事的時候,我弟弟才三歲,被人拖出去,活活餓死。”
“我妹妹再過三天,就要嫁給她最愛的人。”
“可因為你父親的構陷,她在看守所裡受盡折磨,絕望自殺了。”
“如果不是我從小被送走,僥倖活了下來。”
“我傅家這輩子,都要被所有人戳脊梁骨,永遠揹負這洗不清的冤屈。”
“趙雪棠,你說我該不該恨你?”
“可是雪棠……我又該怎麼辦?”
我心裡明白,傅行知和我一樣,愛著,也恨著。
我和他之間,註定是一個解不開的死局。
我垂下眼簾,雙手接過那碗藥,將避孕藥一飲而盡。
一顆糖掉在我身上,是我以前最愛吃的那家網紅店的糖。
傅行知從前,最喜歡買來哄我。
哪怕要排上兩個小時的隊。
我捏緊那顆糖,眼眶瞬間滾燙。
他總是這樣,總在我徹底絕望的時候,不經意地點亮一盞微弱的燈。
然後親手吹熄,再點燃,再吹熄。
如此反覆,讓我活著煎熬。
死,也死不乾脆。
藏在袖子裡的手死死攥著,我想說些什麼,可抬起頭,只捕捉到傅行知轉身離開的冷硬背影。
伺候的兩個傭人開始竊竊私語:
“一個仇人的女兒,真不知道傅總把她養在家裡圖什麼?”
“要是我,早就把她碎屍萬段了,居然還讓她錦衣玉食地當著傅太太!”
她們毫不避諱話裡的嘲諷,擺明了是故意說給我聽。
傭人離開後,空曠的房間裡,除了桌上孩子的遺像,又只剩下我一個人。
……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沒再見過傅行知。
家裡的傭人說柳依依感冒了,頭痛得厲害。
傅行知一直守在她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著。
我跟媽媽的七年之約的最後一天
房門“咔噠”一聲被人從外面擰開,管家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就那麼杵在了門口。
冷冰冰地甩過來一句:柳依依要在後花園種玫瑰,指名道姓讓我去把花園的土全部翻一遍。
我猛地抬起了頭。
後花園……柳依依要動的,是我曾親手埋下我們孩子的那片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