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影撇了下唇,在心裡暗暗想,那幾張錢都是小票子,摞在一起看起來多,其實連張紅色的都沒有。
她是不缺錢的人,林氏醫藥的項目動輒八位數,每天接觸的都是冰冷的數字,對紙幣沒什麼實感。
不過這些話也只是在心裡想想。
林硯影不清楚熱河城的物價情況,不能妄下定論。
或許是見她半天不說話,浩子主動又補充了兩句。
“崢哥老給我們塞錢,吃的用的都是他買,毫不誇張地說,哨站那麼多口人,都是他養著。”
林硯影脫口而出問,“他很有錢嗎?”
浩子搖搖頭,“大家都是普通人,能有什麼錢,護林隊那點工資少得可憐,多下兩頓館子就沒了,崢哥就是看咱們的日子過得太苦了,想多盡一盡隊長的責任罷了。”
聽起來著實有些慘。
林硯影輕輕嘆了口氣。
站在對面的嚴崢像是聽到了,提步朝她走過來,“今天外出有任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林硯影沒有半秒的猶豫,點頭如搗蒜。
嚴崢眼神移到旁邊的浩子身上,“你就不用去了,今天和一諾一起研究下城邊防禦的事兒,看看是砌牆還是加固電網。”
明明是安排工作,但在聽到“和一諾一起”五個字的時候,浩子臉頰明顯紅了下。
林硯影懷疑嚴崢是故意的,挑了下眉,去看他的眼神。
沒想到他也正好看過來。
四目相對。
大家心照不宣,看破不說破。
時間不早了,眾人各歸各位,開始一天的工作。
約摸十分鐘後,嚴崢收拾好今天要帶的東西,叫上林硯影,“走吧,還是開你的車去。”
林硯影這輛車很適合戶外越野,昨天還被嚴崢嘲諷,今天就徵用成了工作車輛。
甚至連車鑰匙都還在嚴崢手裡沒有還回來。
他先打開後備箱,往裡邊塞了點東西。
林硯影這才發現他準備了兩大個防水包,裝得滿滿當當。
黑色的揹包被撐起來,奇形怪狀,有一個的拉鍊都鬆開了一半。
林硯影看著嚴崢關後備箱的動作,笑,“你這兩個包,配上你嚴肅的表情,像是要去拋屍。”
嚴崢自然不會去接這句話,直接推了她一把,不讓她靠在車身上。
他指了指車門上的泥土,“昨天在雨林裡穿梭了大半天,車身很髒。”
確實,只是輕輕靠了下,林硯影的衣服上就沾上了一層灰。
她低頭看了一眼,沒管,“沒事,這衣服不貴。”
嚴崢瞥她,“防範於未然,你那些衣服,我可賠不起。”
剛剛那句“不貴”當然是假的。
對於林硯影來說不貴,對熱河城的市民來說……
反正買下一整條街應該是沒問題。
尤其前天那件繡著名字的外套,是設計師專門為她量身定做的款,全球僅此一件,領口那顆裹著金邊的扣子,裡邊的鑽石都有兩克拉。
說起衣服,林硯影想到前天第一次見面時,嚴崢嘲諷她的事兒。
她立馬解釋了一句,“來熱河城之前我剛結束了一個會,時間急,沒來得及換衣服,我箱子裡帶著的都是適合戶外的服裝。”
“嗯,”嚴崢應聲,“上車吧。”
林硯影解釋完,心裡那關就過去了,不在乎嚴崢信或不信。
上了車,她又問,“所以你那兩包東西是什麼?”
“指南針、探測儀、酒、壓縮餅乾,還有我們自己釀的酸奶。”
原來是酸奶,怪不得林硯影剛剛聞到一股發酵的味道,異常濃重。
林硯影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秋穎釀的?”
“不是。”
“哦。”
車子上路,離開哨站的範圍,駛向了另一邊的雨林深處。
手機又沒了信號。
坐了一會兒,林硯影問,“今天的任務是什麼?”
嚴崢如實回答,“前陣子我們在雨林西邊發現了一片沒見過的植物,當時傳回去的資料有限,研究站那邊沒法確定這些植物到底是什麼。”
他開車很快,帶著溼意的暖風呼啦啦灌進來。
嗆得林硯影咳嗽了一聲。
又聽到身邊人說,“昨天我看到你車上有相機。”
林硯影明白了,“所以帶我去,是去拍照的?”
“不止拍照,”嚴崢又說,“你對珍稀植物有研究,說不定一看到就能認出來那是什麼,能給我們省不少事。”
林硯影微怔了一下,淡笑了一聲,“原來隊長那麼信任我?”
嚴崢,“所以不要辜負我的信任。”
很平和的語氣,不似平日裡下達任務時候的嚴肅凌厲。
他並非站在隊長的位置上說這個,倒更像是一個關係不錯的朋友。
甚至是……在對林硯影求助。
這樣的態度,讓林硯影覺得自己的心被揉了一下。
她輕輕舒了口氣,“我盡力。”
說了半天正事,車廂內的氣氛稍有些沉重。
拐過一個彎彎曲曲的路口,前邊的視線稍稍開闊了些。
嚴崢放慢車速,跟著換了個話題,“浩子那人不靠譜,你少和他糾纏。”
頓了頓,又說,“你明明比他大,幹嘛要任由他叫你妹妹?”
一歲兩歲的,林硯影並不在乎這個。
倒是從嚴崢這句話裡聽出了點別的含義。
她秀眉擰起,“你調查過我?”
“嗯。”嚴崢回答得太乾脆。
乾脆到讓林硯影噎住,罵也不是怪也不是。
會被調查很正常,如果不是清楚知道她的來歷,且有把握控制住這個人,嚴崢絕不可能讓她進入哨站。
讓林硯影驚詫的是,在這四處都收不到信號的荒野之地,嚴崢竟然還能調查清楚她的身份。
他哪來的人脈?竟有這樣的人脈?
看來需要被調查的不是林硯影,而是這個神秘的隊長。
林硯影扭頭朝他看過去。
嚴崢感覺到了她詫異又疑惑的目光,“想說什麼?”
林硯影定了定神,回到前邊年齡的話題上。
“我聽浩子說,你已經滿三十了?”
“嗯。”
林硯影嗤笑,“都說三月一代溝,按年齡來算,咱們隔著兩代人呢。”
嚴崢微不可聞地蹙了下眉,“所以呢?”
“那我不能叫你‘哥’,感覺吃虧了。”
嚴崢扯唇,“你要是高興,叫我‘爸爸’都沒事,我不介意。”
林硯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