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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七年了,景燃走了七年。

雨絲打溼了她的睫毛。

她伸手接住幾滴雨水,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景燃最後一次牽她手時的溫度。

也是這樣的涼。

七年前,景燃去世後,許青玉精神也出了問題。

她接受不了她的丈夫和兒子,都葬身火海。

景燃的爸爸,在他五歲那年,因為救火,犧牲在了火場裡。

好像從那時起,許青玉就患上了抑鬱症。

嚴重的時候,還有過輕生的念頭。

因為有景燃和景溪的存在,她不得不調整好自己,試圖忘掉那些灰暗的過去。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路上發展的。

可那年,她的兒子也走了。

和她丈夫一樣的方式。

溫禾至今記得那天,許青玉站在太平間外,眼神空洞得像一具行屍走肉。

她死死抓著溫禾的手,指甲幾乎要嵌入她的皮肉:“為什麼?為什麼又是這樣?!”

景燃走後,許青玉出現了很嚴重的應激反應,精神徹底崩潰了。

從那以後,她便一直住在療養院,大部分時間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那年,她也剛滿十八歲。

林青玉住在療養院需要一筆很高昂的費用,景溪剛上初二。

她需要扛起這個快要支離破碎的家。

無奈之下,她賣掉了周芸留給她的房子。

得到的錢勉強夠林青玉在療養院維持一段時間的費用。

賣房子那天,溫禾在空蕩蕩的屋子裡待了很久。

她撫摸著熟悉的牆壁,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下。

可現實的重壓讓她別無選擇。

賣掉房子後,她和景溪還要生活。

還需要學費,生活費。

她一邊上大學,一邊拼命地找各種兼職。

發傳單,做家教,在餐廳端盤子,只要能賺錢,再苦再累的活兒她都願意幹。

那些日子裡,即便她白天累得精疲力盡,晚上卻絲毫沒有睡意。

她開始失眠了。

整夜整夜的失眠。

每到夜晚,萬籟俱寂。

溫禾就只能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腦海裡不斷放映著過去的種種。

景燃的音容笑貌,周芸去世時的畫面,許青玉崩潰的模樣。

像走馬燈一樣在她眼前轉個不停。

有時候,她會從床上爬起來,坐在窗前,看著外面寂靜的街道。

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偶爾有一兩隻流浪貓匆匆跑過。

她就這麼靜靜地坐著。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再次躺回床上。

可也只是短暫地眯一會兒,便又要開始新一天的忙碌。

長期的失眠讓溫禾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

她記得有一次,因為連續幾天只睡三四個小時,她直接在圖書館暈倒了。

醒來時,校醫院的醫生嚴肅地告訴她:“小姑娘,再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垮的。”

可她能怎麼辦呢?

景溪還在上初中。

許阿姨的療養費每個月都要交。

她只能咬著牙堅持下去。

最困難的時候,她甚至一天只吃一頓飯,把省下來的錢都留給景溪。

她知道,景溪正在長身體,不能餓著。

從那時開始,她好像知道自己也病了。

右手控制不住的顫抖,每天都要靠著藥物入眠。

她承認,她有過輕生的念頭。

吞過安眠藥,也割過腕。

安眠藥好苦,她那麼怕苦的人,足足吃了一大把。

剛吞下去,思緒回籠。

她還不能死啊。

景溪還那麼小,許阿姨還需要人照顧。

她死了,她們該怎麼辦呢?

她立刻跑到廁所,用手指拼命地摳喉嚨,把藥片吐了出來。

吐出來後,她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聲在寂靜的浴室裡格外刺耳。

“溫禾,你到底在做什麼?”她對著鏡子質問自己,聲音嘶啞得不像話。

從那以後,她開始強迫自己按時吃藥,努力調整作息。

她告訴自己,必須活下去。

為了景溪,為了許阿姨,也為了景燃。

那段日子,她靠著對景溪和許阿姨的責任感,硬生生撐了下來。

兩年前,溫長明找上門來。

她被帶回了伝城。

在溫家,那個無人在意的小房間裡,割腕了。

鋒利的刀刃劃破皮膚的那一刻,鮮血湧出。

她感覺不到疼痛,只有無盡的麻木。

猩紅的血液浸透了床單,她把溫家的東西弄髒了。

血流不止的傷口愈發猙獰。

她不能這樣。

她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找了塊毛巾,死死按住傷口。

血止住後,她癱坐在地上,淚水無聲滑落。

輕生的念頭一直在她腦海中揮散不去。

她知道自己這麼做是不對的。

但她好像控制不住自己。

直到見到了沈清淮,那張和景燃有幾分相似的臉。

溫禾的手指輕輕撫過相冊裡景燃的照片,眼淚無聲滑落。

窗外雨勢漸小,天邊泛起一絲微光。

她輕手輕腳地回到臥室,景溪還在熟睡,呼吸均勻。

溫禾輕輕躺下,景溪無意識地往她這邊蹭了蹭,像只尋求溫暖的小貓。

溫禾伸手將她摟進懷裡,閉上眼睛。

這一夜,她終於睡著了。

沈家別墅。

沈清淮回來時,已是深夜。

他今晚喝了好多酒,腳步虛浮,頭也昏沉沉的。

馮遠扶著他走進家門,琴姐聽到動靜,趕忙從房間裡出來。

琴姐眉頭微皺,滿臉擔憂:“這是怎麼喝成這樣了?”

馮遠無奈地說:“沈總今晚談生意,推脫不掉。”

琴姐嘆了口氣,連忙去廚房準備醒酒湯。

沈清淮半靠在沙發上,領帶鬆散地扯開,襯衫領口微敞,露出鎖骨處一道淺淺的疤痕。

他閉著眼,眉頭緊鎖,呼吸有些沉重。

馮遠低聲問:“沈總,要不要先扶您回房休息?”

沈清淮微微搖頭,嗓音沙啞:“不用。”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發脹。

琴姐端著醒酒湯走過來,又拿了溼毛巾,輕輕擦拭著沈清淮的臉。

察覺到琴姐的動作,沈清淮抬手撥開了,他不太習慣別人碰他。

“溫禾呢?”沈清淮問。

以往他喝醉,溫禾都會給他煮醒酒湯,用溫熱的毛巾輕輕擦拭他的臉和手。

琴姐和馮遠對視一眼,有些遲疑。

“太太回湘城辦點事,她說會給你發信息告知的,你沒收到嗎?”琴姐小心翼翼地問道。

沈清淮皺了皺眉,伸手摸出手機,屏幕亮起,果然有一條未讀消息。

【我去湘城兩天,處理些事情,很快回來。】

發送時間是早上九點。

他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幾秒,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屏幕。

“先生,先把醒酒湯喝了吧,不然明天該頭疼了。”琴姐輕聲勸道。

沈清淮接過碗,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在口腔裡蔓延。

跟平時溫禾煮的一點都不一樣。

她的醒酒湯沒那麼苦。

沈清淮放下碗,目光落在廚房的方向。

那裡空蕩蕩的,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忙碌。

“她什麼時候走的?”他問,聲音比剛才清醒了些。

“太太一大早就出門了,她學姐來接的。”琴姐說。

學姐?

沈清淮的眼神暗了下來。

她好像提起過,但他現在記不清了。

他站起身,身形微微晃了一下,馮遠連忙上前扶住他。

“我沒事。”他推開馮遠的手,獨自朝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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