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望看著榻上面色蒼白的女子,強忍下了心中的怒意。
他坐在床邊,一把拉過跪在一旁的青榆,擁入懷中,沉聲道:
“你不該死,該死的另有其人。”
青榆靠在他懷裡,懵懵的,根本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南宮望抱她抱的很緊,她的腦袋被按在他的胸膛上,隔著那健碩的肌肉,可以清晰地聽到裡面澎勃的心跳。
自從七歲以後,青榆便失去了父母,此後再沒有人好好抱過她。
南宮望雖然人兇巴巴的,可他的懷抱卻很溫暖。
青榆呼吸輕顫,頭腦有些眩暈,卻發覺自己並不討厭這個懷抱。
屏風外有腳步聲響起,幾個婢女捧著托盤走了過來。
青榆察覺到有人過來後,下意識地想要脫離南宮望的懷抱。
南宮望卻紋絲不動地摟著她,甚至還伸手托住她的膝彎,將她整個人都抱在了懷裡。
至此,臉色蒼白如紙的青榆,雙頰終於染上了血色。
她呼吸輕顫,低垂著眉眼,再輕舉妄動。
為首的婢女羅萱見狀,亦是不敢多看。
她朝著南宮望福了福身,輕聲道:
“爺,姑娘的金絲燕窩燉好了。”
南宮望“嗯”了一聲,伸手拿過羅萱遞上來的玉碗,舀了一勺燕窩粥,喂到青榆唇邊,說道:
“先吃點東西吧,待會兒好喝藥。”
青榆見狀,眨了眨眼睛,開口道:
“不敢勞煩大人……奴……”
話未說完,就對上了南宮望頗具震懾力的目光。
青榆嚥下了沒有說完的話,抿了抿唇,乖乖地張開了口。
南宮望眉目初霽,將那勺燕窩送入青榆口中。
那燕窩是剛剛燉好的,入口滾燙,青榆含在嘴裡被燙的生疼,可她不敢有所遲疑,只能硬生生地往下嚥。
自昨夜開始,青榆就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沐浴點妝時,那幾個嬤嬤怕她撐不過去,才勉強給她餵了幾口參湯,用來吊她的精神。
如今,這滾燙的粥水一入腹,登時便掀起一陣翻江倒海。
青榆壓抑不住那股翻騰,咳嗽一聲,吐了半口燕窩在南宮望的衣袖上。
那透明的粥水裡,還夾雜些淡紅色的血絲,很是刺眼。
青榆瞬間瞪大了眼睛,一遍不住嗆咳著,一遍拿自己的衣袖去擦拭,奈何那香雲紗的衣料最是輕薄,根本擦不乾淨。
慌忙之中,她又偏頭去拿床榻上那方白色的貞潔帕,一遍在嘴裡面道著罪,一遍欲去為南宮望擦拭。
怎料,南宮望一把奪過那方白帕,扔在了地上。
青榆愣了一下,有些無措的看向他,緊緊咬住了嘴唇。
南宮望看了她兩眼後,輕嘆一口氣,他抬起手,用指腹抹了抹青榆的唇角。
“被燙到了也不說,本官當真就這麼嚇人?”
聽見這句近乎溫柔的抱怨,青榆頭皮一麻,瘋狂地搖了搖頭。
傳聞中,南宮望凶神惡煞,青面獠牙,最喜歡折磨虐殺無辜之人。是大晟公認的閻羅。
此刻,這位閻羅卻抱著自己溫柔款款地喂粥。
詭異,真的是太詭異了。
在青榆愣神之際,南宮望拿起手中的湯匙,又舀了一勺燕窩粥,這一回,他湊在唇邊吹了吹熱氣,才遞到了青榆的唇前。
青榆也不敢看他,只張開了口,乖乖的吃了下去。
就這麼被他一勺又一勺地喂著,青榆用光了一碗燕窩粥。
最後,南宮望拿過婢女遞來的乾淨帕子給她擦了擦嘴。
動作雖不甚熟練,但對於這位從來沒有伺候過人的南宮大人來說,已經很是難得。
這時候,青榆已經身心俱疲,她窩在南宮望的懷裡面,眼皮已經開始不爭氣的打架。
可是,她心底裡面,又牢牢記著自己沒有完成的任務
——要侍奉好南宮望,令其舒爽愉悅。
於是,青榆只能強打起精神來,苦苦捱著。
不一會兒,忽然有一隻手探了過來,將她臉旁的長髮撩起,輕柔的撫過她眼尾的那顆紅痣。
青榆瞬間清醒過來,睜大了眼睛,此時,南宮望正湊過一張臉來看她。
此時,青榆才真正的看清了她今夜要獻身侍奉的男子,究竟長什麼模樣。
首先是那一雙眉眼。
眉弓如劍鋒破墨,收尾處卻挑起三分書卷氣,眼尾微垂的鳳目浮著寒星碎雪,眸光流轉時,彷彿能聽見金錯刀刻過竹簡的沙沙聲。
鼻樑如孤峰陡立,將投下的光影,分割成水墨屏風,唇線卻似松煙墨勾出的雲紋,抿起時若含千卷詩書,舒展時又似折戟沉沙後清溪初融。
憑心而論,南宮望整個五官輪廓都如雕如刻,無論從哪一處看,都是個極俊美的男子。
這樣好看的人,即使真的是位閻羅,也定然是陰曹地府裡面最好看的閻羅。
再然後是那身形。
青榆是暗衛出身,身形要比普通女兒家略微修長些,可在他面前,依舊被襯托的無比嬌小。
青榆在看著他時,南宮望亦在痴痴打量著睡眼惺忪的青榆。
隨後,他眉目微斂,將女子微涼的一隻手執起。
南宮望的手指修長如竹,形狀極為好看,內裡卻略微有些薄薄的繭,觸感有些粗糙斑駁。
“先別睡。”
他語氣輕柔的像是在哄一個孩子,
“一會兒喝完藥再睡。”
此時,南宮望整個人都顯得醇厚而深沉,全然不似方才生氣時那般冷冽駭人。
青榆看著他,微微有些出神,一時間有些竟然有些嘴笨,並不知要回應他些什麼話。
南宮望的掌心極燙極熱,將她那隻冰涼的手溫暖的十分舒服,可心底頭卻既是荒蕪而又茫然。
南宮府的下人精明乖覺,見此情景,紛紛退了出去,臨去之時,悄聲無息地往盆子裡添了炭火。
此時,四下無人,青榆低垂著眼睛,才囁嚅出句:
“奴婢不睡,奴婢還要侍奉大人呢……”
她說這話時,語氣十分平淡,神色無悲亦無喜。
像是簡單地陳述自己馬上就要執行的任務。
只是,那隻沒有被白紗包裹的手,卻不由自主地揪住了身下的衾被,完美地暴露了她潛意識裡的慌張失措。
南宮望盯著那隻蜷曲的手,沉默片刻,正想說些什麼,進來的婢女將熬好的湯藥盛了上來。
青榆堅決不肯讓他再喂自己喝藥,抽出自己的手,撐扶著床榻用力坐起身來,接過藥碗後對著吹了吹,仰頭一飲而盡。
隨後,她又顫抖著手取過婢女獻上的清茶,草草地漱了口。
待到一切妥當後,伸手有一隻手臂從她腰間環了過來,青榆僵了片刻,什麼也沒有說。
婢女走過來,將南宮望身上的外袍和發冠褪去,只留下那單衣外頭的一件袍子。
南宮望盯著青榆,慢慢脫下那袍子,只著素白中衣,朝她靠了過來。
青榆微微將眼睛別過去,看著地上,凝白如玉的腳趾默默地蜷了一蜷。
婢女放下簾帳,點燃了薰香,退了出去。
過了不知多久,青榆聽那沉沉的聲音在上頭響起:
“來吧,你不是說……要侍奉大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