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年行至正廳門口。
餘光向後一掃，只見那些暗衛已悄然止步，迅速撤離。
她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踏入門檻的那一刻，顧錦年故作驚慌地環視四周。
滿堂賓客，皆探究的向門口看過來。
顧錦年踏上鋪設在賓客之間的紅毯，踉蹌著走到莊定皇后面前。
“撲通”一聲跪下。
“皇后娘娘，求您為臣女做主！”她聲音顫抖，帶著哭腔，我見猶憐。
完美的受害者形象。
莊定皇后緩緩端起面前的青瓷茶盞，輕貼唇邊，細啜一口，彷彿沒有聽到顧錦年的話。
坐在莊定皇后右下手位置的譽王妃，見到顧錦年時，面色驟變。
若不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她兒子怎會娶平陽侯的女兒？
還未等莊定皇后開口，譽王妃便搶先厲聲呵斥：“放肆！”
“誰允許你丟下夫君一個人跑過來的？”
“這就是平陽侯府的規矩？”
顧錦年身子一顫，肩膀微微抖動，彷彿受了極大的驚嚇。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譽王妃。
“王妃，臣女若是不跑，恐怕命不久矣！”
顧錦年此話一齣，全場譁然。
竊竊私語聲如潮水般湧起。
“怎麼回事？新婚之夜，新娘子竟說出這種話？”一位衣著華麗的夫人掩著嘴，低聲問身旁的同伴。
“莫非是譽王世子……”另一位夫人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噓！慎言！譽王世子體弱多病，這可是京城人盡皆知的事。”一位官員模樣的男子壓低聲音提醒。
“可這新娘子滿臉驚慌，面帶淚痕，瞧著也不像是裝的啊。”一位年輕的貴女小聲嘀咕。
眾人的議論聲傳入譽王妃耳中，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彷彿暴風雨來臨前的烏雲密佈。
她緊咬著牙關，怒火幾乎要從眼中噴薄而出。
“大膽！”譽王妃猛地一拍桌子，厲聲怒喝。
“新婚之夜，你不在洞房陪伴夫君，跑到這裡來胡言亂語，成何體統！”
“李管家，李忠，人呢？把她給本王妃拖下去！”
譽王妃的怒吼震懾全場，議論聲戛然而止。
眾人屏息凝神，目光齊刷刷地落在顧錦年的身上。
顧錦年低著頭，肩膀顫抖得更加厲害。
她眼底卻閃著戲謔。
送人頭的來了！
“王妃請息怒……”站在譽王妃身旁的嬤嬤輕聲勸慰。
“息怒？她這番話分明是在敗壞我兒的名聲，讓我譽王府蒙羞，如何息怒！”譽王妃怒不可遏。
此時，一個身穿深藍色錦袍的中年男子匆匆走了進來。
他正是譽王府管家，李成四的叔父，李忠。
李忠弓著腰，急忙走進前廳，“王妃，老奴這就將她帶下去。”
他眼神陰鷙，輕蔑地掃一眼跪伏在地上的顧錦年。
顧錦年看到李管家，瞳孔驟然緊縮，眼中恐懼毫不掩飾。
她拼命地掙扎著，想要後退，卻動彈不得。
“不要……不要過來……”她顫抖著聲音，拼命哀求，“王妃我不能跟他走……他……”
她後面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李忠用一塊手帕狠狠地堵住了嘴巴。
這一突然舉動，使得原本還喧囂的花廳，剎那間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在座的眾人面面相覷，心中皆已明瞭，王妃此舉無非是不想讓世子妃揭露隱藏在光鮮表象下的真相。
空氣中瀰漫著微妙的氛圍，每個人的眼神形色各異，有驚訝，有疑惑，更多的則是瞭然於胸的沉默。
顧錦年見眾人的反應，眸子裡掠過一抹滿意之色。
她原本就沒打算繼續說下去，從她嘴裡說出來，怎會有大家自行腦補的精彩？
前世，若不是李忠縱容自己的侄子李成四進入後院，她也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要說他跟顧溪沒有關係，她絕不相信。
叔侄倆感情如此深厚，那就讓他們去地府相聚吧。
兩個心思各異，目的卻驚人地一致。
“且慢——”
一道略帶慵懶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打破了前廳緊張的氛圍。
顧錦年正準備跟李忠下去，耳邊便響起這道不羈的聲音。
她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李忠也愣住，下意識地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只見一個身穿月白錦袍的男子，手中搖著摺扇，姿態閒適地倚靠在門框上，玩味的目光落在顧錦年身上。
裴昱珩。
與他的視線對上時，顧錦年心中一緊。
這個男人，她認識。
上輩子，顧錦年將自己賣給了大淵第一殺手組織煙雨樓，憑藉心中的恨意，拼命訓練成為天字一號殺手。
樓主曾承諾，只要她完成最後一項任務，便放她離開。
不料，樓主不守諾言，設下圈套伏殺她。
奄奄一息時，被裴昱珩救下。
自此，她便成為他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
這一世，沒想到他們會提前這麼久見面。
還是在這種場合之下。
裴昱珩微微頷首，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顧錦年。
他沒有錯過顧錦年在見到譽王妃時，面上恐懼，步伐卻依舊從容。
當李管家步入大廳那一刻，他更清晰看到顧錦年眼眸中一閃而過的滿意之色。
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新娘子為何丟下世子一個人匆匆趕來？說來聽聽，若你所言非虛，母后定然不會袖手旁觀。”
坐在上座的莊定皇后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面容平靜，未置一詞。
顧錦年垂下眼眸，掩飾住眼底情緒。
高高在上的莊定皇后，竟這樣毫無防備地被九皇子出賣了。
顧錦年心中升起一絲快意，這樣的局面她喜聞樂見。
在眾目睽睽之下，譽王府若想公然偏袒李忠，恐怕沒那麼容易。
輿論的風向，從來都不容小覷。
不管如何，李忠，今日必須死！
再抬眸時，顧錦年似是下定很大決心，她深吸一口氣，強裝鎮定地開口：“九殿下，臣女只為保命。”
若非前世跟九皇子打過交道，顧錦年就要被他放蕩不羈的樣子唬住了。
裴昱珩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他饒有興致地問道：“哦？保命？”話落，他眉梢輕挑，示意顧錦年繼續說。
顧錦年咬了咬嘴唇，正欲再次開口，卻被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譽王妃，急促的聲音猛然打斷：“九皇弟，別聽她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裴昱珩接過譽王妃的話，漫不經心道：“那三嫂說說她為什麼要胡言亂語？”
譽王妃一噎，一時語塞。
裴昱珩輕笑一聲，走到顧錦年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