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年抬起頭,對上裴昱珩探究的目光,眼中迅速積聚起一層水霧,彷彿隨時都會落下淚來。
“我……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慌與委屈,“一個登徒子,竟肆無忌憚的闖入新房,如入無人之境……”
語氣中滿是迷茫與無助,讓人不禁心生憐憫。
顧錦年斷斷續續地將翠玉和花嬤嬤的死,按照之前說的地又講了一遍,將畫面描繪得更加驚心動魄。
裴昱珩那雙如同寒星般的眸子,牢牢地鎖在顧錦年的臉上。
他眼底的光芒晦暗不明,讓人無法窺探到他真實的情緒。
顧錦年故作瑟縮,眼角的餘光卻悄悄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將他們的神色盡收眼底。
裴昱珩在衡量她話語中的真實性。
這個男人,絕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這又如何呢?
她要的,從來都不是裴昱珩的信任,而是利用他的猜忌,將水攪渾。
裴昱珩把玩著手中的摺扇,扇骨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掌心,發出一聲又一聲的輕響。
這聲音不大,卻彷彿敲擊在眾人的心頭。
“光聽你一人之言,無法服眾,你可有證據?”裴昱珩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的興味更濃。
顧錦年眼眶更紅了,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彷彿下一瞬就要奪眶而出。
她強忍著淚水,輕輕轉過頭,目光掠過譽王妃,最終定格在高高在上的莊定皇后身上。
含淚的眸子裡,交織著怯懦、委屈,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控訴。
“皇后娘娘明鑑。”顧錦年的聲音帶著哭腔,卻仍努力維持著冷靜,“郡主進門就認出躺在地上的是李成四。我剛剛在來這裡的路上恰好得知,李成四乃是李管家的親侄子。”
譽王妃被顧錦年這一眼看得心頭火起,這個賤人,竟敢當眾將她女兒也牽扯進來?
“夠了!”譽王妃厲聲呵斥,語氣尖銳刻薄,“你少在這裡裝模作樣!”
“新婚之夜,就鬧出如此醜聞,簡直是敗壞門風,丟盡了譽王府的臉面!”譽王妃怒視著顧錦年,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本妃看你就是個掃把星,一進門就惹是生非!”
顧錦年身子一顫,彷彿被譽王妃的怒火嚇到了一般,臉色更加蒼白。
她咬著嘴唇,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下來,更顯得楚楚可憐,我見猶憐。
“這裡是譽王府,我又怎敢輕言妄語?”
而立於一旁的李忠雙拳緊握,咬著後槽牙,恨不得立刻將這個害死他侄子的“賤人”碎屍萬段。
他那孝順的侄兒,如今卻與自己陰陽相隔,這一切的根源,就站在他的面前,讓他怎能不恨?
他恨自己剛才動作太慢,沒能在新房裡直接弄死她。
顧錦年察覺到李忠那幾乎要溢出眼眶的恨意。
他眼中隱藏在恨意之下的有恃無恐,彷彿認定譽王妃會保他。
希望一會兒要死的時候,他也能這麼自信。
顧錦年垂下眼簾,長睫如扇,掩去眼底那一抹寒光。
“皇后娘娘,九皇子,”她的聲音中帶著哽咽,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擠出,“翠玉和花嬤嬤……她們,她們還躺在新房裡,等待真相大白的一天。”
說到這裡,她故意停頓一下,雙眸瞄向李忠,挑釁的眼神掩藏在恐懼中,彷彿是在無聲地說:“走著瞧!”
李忠聞言,心頭猛地一緊,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
成四的屍體在新房,確實無法否認,現場那麼多人親眼目睹,根本無法掩蓋。
他心裡清楚,真相非顧錦年所說。
成四早就看上顧錦年了,而他,也知道平陽侯府將新娘偷樑換柱。
世子默許顧錦年進入譽王府,不過是將她當作一枚棋子。
思及此,李忠不禁輕蔑地瞥了顧錦年一眼,“王爺,老奴斗膽稟報,老奴聽說……我那可憐的侄兒,是被顧小姐蓄意勾引,才誤入新房……”
他刻意稱呼顧錦年為顧小姐,而非世子妃。
在場眾人都明白,顧錦年今日恐怕難逃一劫,紛紛投來同情的目光。
顧錦年猛地抬起頭,眸中閃過一絲凌厲,語氣淡然卻字字鏗鏘:“李管家,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她語調平和,字字清晰:“我今日才進府,從未獨自外出,更與李成四從無交集,何來勾引一說?”
言畢,她稍作停頓,環視周遭,目光如炬。
“反倒是李管家你……”
顧錦年步步緊逼,邏輯清晰,將矛頭直指李忠。
“我懷疑,是李管傢俬放他入府,暗中調遣後院下人,整個譽王府除主子外,唯你權利最大。”
見李管家欲言又止,她迅速截斷其話頭:“難不成是世子爺,願意給自己戴綠帽子?”
顧錦年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在譽王府的花廳內猛然炸開,激起一片驚愕。
“嘶——”
四周瞬間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眾賓客面面相覷,眼神中滿是不敢置信地凝視著顧錦年。
顧錦年,竟敢公然羞辱世子!
她是瘋了嗎?
裴昱珩饒有興致地望著顧錦年,眼中閃過一絲欣賞。
這個女人,比他想象的還要有趣。
譽王妃原本鐵青的臉,此刻更是陰沉得彷彿能滴出水來。
她猛地拍案而起,怒目圓睜,手指直指顧錦年,厲聲怒斥:“大膽!竟敢詆譭世子名譽!”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道虛弱的嗓音。
“放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裴玄身著喜服,緩緩走來。
他身形頎長,面容俊美,卻帶著一絲病態的蒼白。
譽王妃一見裴玄,連忙收斂起怒容,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快步迎上前去,溫柔地為裴玄順氣,責備著跟在他身後的下人:“一群廢物,更深露重,怎麼給世子穿得如此單薄?”
裴玄給譽王妃一個安心的眼神,徑直走到顧錦年面前。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語氣帶著一絲戲謔。
“本世子,竟不知,我的世子妃如此能言善辯。”
“你剛才說,有人給本世子戴了綠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