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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苏若棠推开门时,石桌上的桂花糕还裹着粗麻帕子,余温透过帕子渗进掌心。

顾砚舟的脚步声在身后轻得像片云,却让她后颈泛起细密的暖。

“阿娘从前总说,甜是要趁热吃的。”她指尖摩挲着帕子上的针脚,那是今早顾砚舟天没亮就去西市买的——他说玉锦阁的少奶奶该吃最甜的点心,”前世我总觉得,甜是别人赏的。”

顾砚舟没接话。

他弯腰拾起脚边被夜露打湿的槐花瓣,别在她鬓边:”那是你从前没遇上会抢甜的人。”

月光漏过老槐树枝桠,在他眉骨投下细碎的影。

苏若棠望着他喉结随说话上下滚动的模样,突然想起前世刑场上漫天的雪。

那时她攥着染血的银锁,以为这一辈子都要在冷里泡着了,却不想如今能摸着温热的帕子,听着温热的声。

“若不是你…”她声音发颤,尾音被夜风吹散。

顾砚舟的手掌突然覆上她手背。

他的掌心有常年握刀的薄茧,蹭得她手背发痒:”阿棠,你总说谢我。

可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模样么?”

她摇头。

“在城西破庙,你蹲在灶前给老乞丐热粥。”他拇指轻轻碾过她腕间的银锁,”雪落得有三寸厚,你鼻尖冻得通红,却把最后半块炊饼塞给那老头。

我站在檐下看了半柱香,心想这姑娘像块糖霜山楂,外头裹着层苦,里头甜得能化了人。”

苏若棠鼻尖一酸。

前世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时她被沈氏罚跪雪地,偷跑出来找药引,哪里记得什么破庙?

可顾砚舟记得,记得她最狼狈时仍存的一点热。

“所以后来看你被沈氏当替身耍,被那些贵女拿金簪子扎手背…”他喉结又滚了滚,”我恨不得把整个相府拆了。”

“可你没拆。”苏若棠突然笑了,”你教我认商谱,陪我去鬼哭滩找玉锦阁的老账册,在我被人推下护城河时跳进去捞人。”她仰起脸,眼尾的泪在月光下闪着碎光,”你总说要当我的刀,可你分明是我的伞。”

顾砚舟的耳尖又红了。

他松开手去点灯,烛芯”噼”地爆出个灯花:”说这些做什么?

明日还要去西市看铺子。”

“玉锦阁的牌匾…”

“我让大管家带着二十个镖师守着。”他从食盒里拈起块桂花糕,吹了吹才递到她嘴边,”等收了铺子,就把当年被沈氏转卖的田契、茶行、染坊全赎回来。

你阿娘留下的产业,一块砖都不能少。”

苏若棠咬下糕点,甜得直泛酸。

她想起前世咽气前,听见沈氏跟相爷说”玉锦阁的真千金早死在乱葬岗了”,那时她还信以为真。

如今银锁在腕间发烫,顾砚舟的呼吸扫过她发顶,原来被夺走的,真的能抢回来。

“我打算先做药材和粮食。”她舔了舔唇角的糖渣,”前世雪灾时,米价涨了十倍,可玉锦阁的粮库压着陈米不肯卖——后来才知道是沈氏让人往米里掺沙,故意坏我名声。”她攥紧顾砚舟的手腕,”这次我要开平价粮行,再在城南建个义仓。”

“好。”

“还要收绸缎庄。”她眼睛亮起来,”前世西域商道断绝前,我见过波斯商人的织金锦样,能卖上百两一匹。”

“顾砚舟!”她戳他胸口,”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说好,是因为我信你。

你说要往东,我就备马车;你说要下河,我就脱靴子。”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阿棠,我要做的不是出主意的人,是帮你把主意变成事的人。”

更夫的梆子声从巷口传来,敲过三更。

苏若棠打了个哈欠,顾砚舟立刻抱起她往屋走:”睡吧,明早我叫你。”

“那糖画…”

“明儿早市第一炉。”

次日清晨,晨雾未散。

苏若棠裹着顾砚舟的大氅站在西市口,鼻尖冻得通红。

顾砚舟攥着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拎着竹篮:”张记米行的老板昨儿找我哭穷,说仓库漏雨,存粮发了霉。”

“霉的是米,不是账。”苏若棠踮脚望进米行,看见伙计正用筛子筛米,”他库房第三排陶瓮底下压着新米,筛出来的碎米是故意掺的。”她转头冲顾砚舟笑,”前世我替沈氏管账时,他送过十坛女儿红当例钱。”

顾砚舟挑眉:”那咱们去谈谈?”

谈得很顺利。

张老板见是龙门镖局的少东家,又听说背后是要重建的玉锦阁,立刻红着眼眶拍胸脯:”只要苏姑娘肯盘下铺子,我连压箱底的二十亩水田契都奉上!”

出了米行,两人沿着青石板往布庄走。

雪水从房檐滴落,打湿了苏若棠的绣鞋。

顾砚舟蹲下来要背她,被她笑着推开:”你看那边。”

街角的绸缎庄挂着”急转”的木牌,门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头半卷湖蓝织锦。

苏若棠的脚步顿住——那是前世她在鬼哭滩老账册里见过的纹样,波斯商队十年前才会带来的”百鸟朝凤”锦。

“顾大哥。”她攥紧他的衣袖,”这家铺子必须卖。”

“买。”他摸出腰牌递给跟来的镖师,”让大管家带地契来,现在就签。”

日头升到头顶时,两人怀里已经抱了七张地契。

顾砚舟买了串糖画塞进她手里,自己啃着油糕:”饿不饿?

去春月楼吃蟹粉汤包?”

“先去码头。”苏若棠舔着糖画,”前世雪灾时,闽地的商船会因为运河结冰晚到三个月,现在囤盐最划算。”

话音未落,斜刺里冲来个灰衣小乞儿。

他撞在顾砚舟身上,塞了个油纸包就跑。

顾砚舟反手扣住他手腕,小乞儿吓得直哆嗦:”是…是穿玄色斗篷的公子让我送的!

他说苏姑娘看了就知道!”

油纸包拆开,里头是张染了茶渍的信笺。

苏若棠刚展开,顾砚舟的刀已经出鞘半寸——信上的字歪歪扭扭,却让她的指尖发颤:”沈氏不过是提线木偶,真正要你命的,在朱雀街最北的朱门里。”

风卷着落叶掠过青石板,撞在两人脚边。

顾砚舟的刀光映着她发白的脸:”阿棠,这是…”

“前世沈氏被处斩前,也说过类似的话。”苏若棠攥紧信笺,腕间的银锁硌得生疼,”她说’你娘根本没…’,可那时我以为她是疯话。”

顾砚舟将她护在身后,目光扫过四周人群:”走,回府。

把信给京兆尹的刘捕头看,再让镖局的暗桩查朱雀街朱门。”

苏若棠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笑了。

甜糖画在舌尖化开,混着喉头的腥甜——原来这一路的甜,从来不是等来的。

她将信笺收进袖中,挽住他的胳膊:”走,回家。

咱们得好好看看,这信里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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