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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雪水浸透绣鞋的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苏若棠却觉得掌心更冷。

顾砚舟的青布斗篷裹住她肩头时,她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正厅中央,信笺被攥得皱成一团,腕间银锁硌出红痕。

“阿棠。”顾砚舟将炭盆往她脚边推了推,火星噼啪炸开,映得他眉心皱成川字,”先喝口姜茶。”他转身要去厨房,却被她扯住袖口。

“顾大哥。”苏若棠仰头看他,睫毛上还沾着方才路上的雪粒,”前世沈氏被处斩那天,我跪在刑场。

她突然笑起来,说’你娘根本没…’,刽子手的刀就落下来了。”她喉间发紧,”我那时只当她是疯话,现在才明白——她是想告诉我,当年调换婴孩的事,背后还有主使。”

顾砚舟的手重重按在她肩头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所以这封信是突破口。”他从怀里摸出个铜匣,”我让镖局暗桩查过,送信的小乞儿是西市常讨饭的,今早被人用两个炊饼哄了。

那玄色斗篷的人…没露脸,但身形像个书生。”

苏若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她被蒙在鼓里二十年,如今每一步都像在黑夜里摸路,可这封信——她展开皱巴巴的信笺,茶渍里隐约能看出些淡墨痕迹,”朱门”二字被圈了又圈,”朱雀街最北那座朱门,我记得前世雪灾时,有批粮车总往那里送。”

“现在就查。”顾砚舟转身要唤镖师,却被她拽住。

“别急。”苏若棠将信笺小心收进妆匣,”我需要官府的旧档。

张大人当年在玉锦阁当过账房,父亲救过他老母的命。”她指尖轻轻叩着妆匣,”他现在是户部员外郎,管着长安商籍备案。”

顾砚舟的眉峰这才松了些:”我陪你去。”他解下腰间的玄铁刀,刀鞘上的云纹被摸得发亮,”就算天塌下来,我也给你扛着。”

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还结着冰,顾砚舟牵着马走在马车前,皮靴碾过碎冰发出咔嚓声。

苏若棠掀开车帘一角,见他后背绷得像张弓,连耳尖都冻得通红,鼻尖却冒着热气——这傻子,明明自己冷得厉害,偏要把皮裘塞给她。

户部衙门的红墙在街角露出半截。

顾砚舟扶她下车时,门房已经迎出来:”苏姑娘?

张大人今早还念叨呢,说您该来了。”

后堂的炭火烧得正旺,张大人掀开门帘时,鬓角的白发比去年更多了。

他手里攥着本泛黄的账册,见着苏若棠便红了眼:”当年玉锦阁的少东家…竟出落得这么标志。”他抹了把脸,将账册推过来,”这是十年前的商队备案,沈氏的米行每月往朱门送三车粮——可朱门的户头挂的是’长安善堂’,实则…您看这处。”他指尖点在”粮价”一栏,”灾年时米价涨三倍,善堂却按平价卖,赚的差价都进了朱门的私库。”

苏若棠的指尖颤抖着抚过账册上的墨迹。

前世雪灾时,她被沈氏哄着捐了所有积蓄,却不知那些米粮根本没进灾民的碗,”所以沈氏不是主谋,她只是替朱门管账的?”

“更狠的在后头。”张大人压低声音,”今冬运河结冰的日子比往年早,闽地的盐船要晚到三个月。

朱门已经联合了七家盐商,准备囤盐抬价——您上个月买的盐铺,正好能截他们的财路。”

顾砚舟的刀突然”当”地磕在木椅上。

他盯着账册上的朱门印记,喉结动了动:”阿棠,这局要破,得先断他们的爪牙。”

回到苏府时,暮色已经漫上屋檐。

顾砚舟的大氅落了层薄雪,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站在廊下跟镖师交代:”暗桩全派去朱雀街,盯着朱门的马车;西市的茶摊加两个护院,别让小毛贼闹了。”

“顾大哥。”苏若棠站在暖阁门口唤他,手里捧着碗热粥,”先喝口粥。”

他转身时,眉梢的雪粒簌簌落下:”我不饿。”可话音刚落,肚子就”咕噜”叫了一声。

苏若棠笑着把粥塞给他,自己在案前铺开纸,”我要联系以前玉锦阁的老伙计,周叔的茶行、陈婶的绣坊…他们都受过父亲的恩。”

“我让镖局的商队带信。”顾砚舟舀粥的手顿了顿,”阿棠,赵虎那泼皮又在西市闹了。”

苏若棠的笔锋一滞。

赵虎是西市有名的地痞,前世没少受沈氏指使来砸她的摊子。

她捏着笔杆笑了:”这是在试探咱们呢。”她抬眼望顾砚舟,眸子里映着烛火,”顾大哥,咱们主动点——明晚西市灯市,我要让赵虎当着全长安的面,说出是谁给他的银子。”

顾砚舟放下碗,指腹蹭过她发顶:”听你的。”他的声音低哑,像浸了蜜的热酒,”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说打狗,我连狗窝都给你掀了。”

更夫的梆子声从墙外传来,敲了两下。

苏若棠低头继续写名单,墨迹在纸上晕开,像朵待放的花。

顾砚舟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耳后那粒小痣随着动作轻颤,突然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

窗外的雪又大了,纷纷扬扬落进院子。

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暖黄的光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像幅画。

苏若棠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个名字,抬头时撞进顾砚舟的目光里。

他的眼睛亮得像星子,里头盛着她,盛着灯火,盛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顾大哥。”她轻声说,”明天,该他们尝尝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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