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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苏念棠喉头发哽,蹲下身把阿灼抱起来。

他的小胳膊圈住她脖子,滚烫的眼泪渗进她衣领:”娘亲,我疼……”

“不疼不疼。”她抹掉他脸上的泪和血,脚步发虚地往家走。

路过豆腐摊时,张婶塞给她块干净布,她道了谢,把布按在阿灼膝盖上。

阿灼抽抽搭搭的,突然把藏在袖口里的糖画塞进她手心——是只歪歪扭扭的蝴蝶,糖丝都快化了。

“娘亲笑一下,”他吸着鼻子说,”我就原谅那些人了。”

苏念棠低头,糖画的甜香裹着阿灼身上的奶味涌进鼻腔。

她扯出个笑,阿灼立刻破涕为笑,小拇指勾住她的:”拉钩,娘亲不许难过。”

暮色漫进破木门时,苏念棠正蹲在灶前熬枣泥。

阿灼趴在炕边补她的旧衣裳,针脚歪得像小蜈蚣,倒比新衣裳还珍贵。

忽然,门外传来”咚”的一声响,阿灼”啊”地叫起来:”娘亲,来了来了!”

她擦着手出去,见两个挑夫正放下个红漆木筐,筐里码着整整齐齐的麦芽糖,在暮色里泛着琥珀色的光。

挑夫挠挠头:”老赵头让我们送的,说这是’手艺人该有的好料’。”

苏念棠指尖发颤。

今早出摊时,老赵头在她摊前站了半刻,盯着她用碎糖渣熬糖浆看了许久,说”这糖熬得苦”。

原来他是去寻了好麦芽糖……

“娘亲!”阿灼扒着筐沿,眼睛亮得像星子,”我们明天可以做大龙了!

像’糖画爹爹’梦里教我的那样!”

苏念棠喉咙发紧。

她蹲下来,阿灼热乎乎的小手捧住她的脸:”娘亲你看,糖画爹爹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他肯定在说,阿灼和娘亲最厉害!”

月光从破门缝漏进来,落在阿灼沾着枣泥的小脸上。

苏念棠抱住他,眼泪砸在他后颈:”会的……都会有的。”

夜很深了,阿灼蜷在她怀里睡得正香。

苏念棠摸着木筐里的麦芽糖,突然想起巷口新挂的”醉仙楼”招牌——那是京都最气派的酒楼,听张婶说,过两日要办什么”珍馐宴”,连定北侯府的人都要去。

她替阿灼掖了掖被角,轻声道:”明早我们去集市换些红枣,路过醉仙楼时……”

阿灼翻了个身,梦呓般呢喃:”糖画爹爹……龙……”

苏念棠笑了,把麦芽糖筐往屋里挪了挪。

月光下,筐沿压着张纸条,是老赵头的字迹:”莫怕,日子甜着呢。”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

这一响,像是敲开了什么。

晨雾未散时,苏念棠已将阿灼的小布衫洗得泛白,又用碎布片在袖口补了朵歪歪扭扭的海棠。

阿灼蹲在门槛上啃冷馒头,小脑袋跟着她的动作转:”娘亲,今日我要背糖画模子!”

“小胳膊才多粗?”苏念棠笑着捏了捏他细瘦的手腕,把装麦芽糖的瓦罐塞进自己布包。

布包边角磨得发毛,却洗得极干净——这是她七年前被逐时唯一带走的物件。

阿灼立刻颠颠跑过来,踮脚替她系紧布带:”我帮娘亲拿枣泥罐!”

两人出巷口时,东边刚泛起鱼肚白。

醉仙楼的朱漆门匾在晨雾里若隐若现,雕梁上”京都第一楼”五个金漆大字刺得人眼疼。

阿灼仰着脖子数屋檐下的铜铃:”娘亲,这个比咱们的破木门好看多啦!”

话音未落,巷尾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苏念棠心尖一紧,本能拽着阿灼往墙根靠。

可那马跑得太急,铁蹄溅起的泥点劈头盖脸砸过来,更糟的是,马背上的人正勒着缰绳嘶吼:”畜生!

莫要惊了侯爷的巡城队——”

“阿灼!”苏念棠只来得及把儿子往墙缝里一推,自己却被马首撞得踉跄。

泥水混着碎砖的腥气涌进鼻腔,她重重摔在青石板上,怀里的糖画模子”哗啦”散了一地。

蝴蝶、鲤鱼、莲花的糖画碎片沾着泥,像被踩碎的彩虹。

“吁——”

马嘶声震得耳鼓发疼。

苏念棠眯眼抬头,只见骑在马上的男人穿着玄色甲胄,肩披猩红披风,甲叶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

他单手拽紧缰绳,另一只手按在剑柄上,眉峰紧拧如刀:”何人当街纵马?”

随从跌跌撞撞跑来,声音发颤:”回侯爷,是醉仙楼的伙计喂马时惊了它……”

“侯爷?”苏念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七年前那道冷硬的背影突然浮现在眼前——那时她跪在侯府祠堂外,他站在廊下,甲胄上的金线比今日更亮,说的话却比这泥水更凉:”苏姑娘既贪慕侯府荣光,便莫要装这副委屈模样。”

“娘亲!”阿灼从墙缝里钻出来,小脏手忙不迭去扶她,”疼不疼?

我吹吹!”

萧承煜的目光这才从狂奔的马背上收回来。

他低头,正撞进一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杏眼——那孩子脸上沾着泥点,却仰得高高的,像只护崽的小兽:”你吓到我娘亲了!”

有什么东西”咔嗒”撞开了记忆的锁。

萧承煜喉结动了动,突然注意到地上散落的糖画。

其中一片蝴蝶翅膀的糖丝虽然断裂,却还能看出精心勾勒的脉络,和七年前他在偏院看到的那幅……

“姑娘可伤着?”他翻身下马,玄色披风扫过满地狼藉。

苏念棠却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沾泥的手死死攥住阿灼的手腕:”侯爷金贵,莫要脏了甲胄。”

萧承煜的手悬在半空,看着她沾泥的鬓角、泛白的布衫,还有那双眼——七年前这双眼睛里是怯生生的光,如今却像被淬了冰。

他忽然想起那日祠堂外的雨,她抱着襁褓跪在青石板上,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孩子襁褓上,他却只当那是苦肉计。

“你见过’糖画爹爹’吗?”阿灼突然扯了扯萧承煜的披风。

萧承煜一怔,孩子仰着脸,眼睛亮得像星子:”我娘亲说,糖画爹爹在天上教我画大龙。

你骑大马,肯定去过天上!”

苏念棠心头一紧,忙去捂阿灼的嘴:”莫要胡说——”

“我没胡说!”阿灼掰开她的手,从怀里掏出块用粗纸包着的枣泥酥,”你尝尝这个!

娘亲做的,比糖画还甜!”

萧承煜鬼使神差接过。

酥皮在齿间碎成细沙,枣泥甜而不腻,混着点桂花香——和他幼时在母亲院里吃的点心味道像极了。

他望向苏念棠的眼神多了丝探究:”这是……”

“侯爷!”随从突然小跑过来,压低声音,”侯夫人说今日要试新制的冬衣,正差人来催……”

萧承煜的眉峰又拧成了刀。

他望着苏念棠,张了张嘴,最终只把披风解下来搭在马鞍上:”这马惊了人,是本侯的错。”说罢翻身上马,却在经过糖画摊时,指尖轻轻一弹——一枚羊脂玉佩落在碎糖画旁,刻着个”承”字。

夕阳把巷口染成蜜色时,苏念棠正蹲在地上捡糖画碎片。

阿灼举着那枚玉佩,小拇指在”承”字上划来划去:”娘亲,这个像咱们灶台上的’棠’字!”

“小祖宗快收起来。”苏念棠刚要把玉佩塞进布包,老赵头扛着半袋红枣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念棠啊,我刚听码头老张头说,定北侯今日亲自下了令——要在码头盖间’棠梨斋’,说是给手艺人的铺子,官家出银钱!”

苏念棠的手顿在半空。

远处侯府的飞檐在夕阳里泛着金光,像头蛰伏的巨兽。

阿灼却晃着她的胳膊:”娘亲娘亲,那咱们明天是不是能支新摊子啦?”

她低头,见阿灼的眼睛里盛着整片晚霞。

苏念棠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把碎糖画收进瓦罐。

罐底还沉着老赵头送的麦芽糖,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

“明早啊……”她轻声说,把瓦罐抱得更紧些,”咱们得把糖画模子擦得锃亮。”

晨雾再次漫进巷口时,苏念棠系紧了阿灼的小围兜。

新置的枣木柜台靠在码头最显眼的位置,”棠梨斋”三个红字被她擦了又擦。

阿灼踮脚把最大的糖画模子摆到最前面——是条张牙舞爪的大龙,糖丝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光。

“娘亲,”阿灼拽了拽她的衣袖,”今日会有好多人来买糖画吗?”

苏念棠望着远处粼粼的波光,那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马蹄声。

她笑着替阿灼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会的。”

风掀起柜台前的红布,露出下面压着的羊脂玉佩。”承”字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正等着抽芽。

晨雾未散时,苏念棠已在新置的枣木柜台后站定。

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将”棠梨斋”的红漆招牌擦了三遍,指腹蹭过”棠”字凹痕时,喉间泛起一丝酸——这招牌是她用卖糖画攒了三年的银钱打的,每道漆都是自己刷的,比侯府平白无故递来的铺子实在百倍。

“姐!”小翠提着竹篮跑过来,发辫上沾着露水,”我带了新腌的糖蒜,配你今早蒸的桂花糕正好!”她边说边把竹篮往柜台下塞,眼尖瞥见压在红布下的羊脂玉佩,”这是…昨日那马惊了时掉的?”

苏念棠手一抖,赶紧把红布拉严。

昨日老赵头说侯府要盖”棠梨斋”的话还在耳边响,她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阿灼暖呼呼的小身子蜷在脚边,倒让她想起七年前被赶出侯府那晚——也是这样的春寒,她抱着襁褓里的阿灼,听着身后关门声像砸在骨头里。”官家的银钱烫手。”她把一摞桂花糕码进木格,”我卖糖画能养得活阿灼,要什么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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