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雪意沉沉。
沈清的马车缓缓停在晋王府朱红大门前。
她掀开车帘,望着门前那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深吸一口气。
“夫人,到了。”青竹轻声提醒,她悄悄递上一个暖手炉,”天寒地冻的,您当心身子。”
沈清今日一袭银狐毛斗篷,里面穿了件素雅的月白色锦袄。
沈清抚了抚腰间的玉佩——今日她特意将它藏在暗袋中,既不会被人发现,又能在必要时取出。
“秦夫人安好。”晋王府的管家快步迎上前来,恭敬行礼,”王爷吩咐小的直接带您去梅园赏景。”
沈清扫了眼空荡荡的府门:”其他宾客还未到么?”
管家面不改色,躬身道:”回夫人的话,王爷说梅园景致最佳处容不下太多人,故而将宾客分散安置,特意将听雪亭留给夫人独赏。”
“哦?”沈清手指拂过斗篷上的银狐毛。
谢北辰这分明是要单独见她。
跟着管家穿过重重院落,沈清暗中记下府中布局。
晋王府比想象中简朴,但一砖一瓦都透着沉稳大气,与主人气质如出一辙。
转过一道回廊,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梅林映入眼帘,虽值寒冬,却开得如火如荼。
梅林深处,一座六角小亭若隐若现。
“那就是听雪亭,王爷已在亭中等候。” 管家躬身道,”小的告退。”
沈清独自沿着石子小径走向梅亭。
寒风掠过,吹落片片红梅。
“秦夫人赏梅的兴致不错。”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清转身看见谢北辰一袭墨色锦袍立于梅树下,手中把玩着一支红梅。
“王爷。”沈清迅速整理神色,福身行礼,”臣妇失礼了,竟未察觉王爷在此。”
谢北辰缓步走近:”是本王唐突了。只是见夫人赏梅入神,不忍打扰。”他将手中的红梅递到沈清面前,”这株’朱砂梅’是府中珍品,夫人可还喜欢?”
沈清接过梅花,手指不经意间触到对方冰凉的指节:”王爷府上的梅花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她抬头直视谢北辰,”王爷今日邀臣妇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赏梅吧?”
谢北辰眸光微闪:”夫人果然聪慧,本王备了好茶,我们慢慢聊。”
沈清握紧了手中的梅花,花枝上的尖刺微微扎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
她轻声道:”那臣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清跟着谢北辰走向小亭,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听雪亭的石桌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一壶茶正冒着袅袅热气。
谢北辰亲自为沈清斟了一杯:”碧螺春,希望合秦夫人口味。”
沈清接过茶盏,却不急着饮。
前世沈明兰常在她的茶中下药,如今她对任何入口之物都格外谨慎。
谢北辰似乎看出她的顾虑,轻笑一声,取过她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无毒。”
沈清脸上微热:”臣妇并非此意…”
“无妨。”谢北辰重新为她斟茶,”谨慎是好事,尤其是在如今的时局下。”
沈清小心抿了一口茶,开门见山道:”王爷邀臣妇前来,不只是为了赏梅品茶吧?”
谢北辰把玩着茶盏:”秦夫人爽快。不错,本王是想问问,那玉佩背后的字,秦夫人可看清楚了?”
沈清心头一紧:”只看到’丙寅年冬,血诏’几字,后面模糊不清。”
“是’藏于梅’。”谢北辰直视沈清的眼睛,”连起来就是’丙寅年冬,血诏藏于梅’。”
血诏藏于梅?沈清脑中灵光一闪:”秦家老宅的梅园?”
谢北辰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秦夫人果然聪慧。”
他放下茶盏,”先皇驾崩当晚,曾留下一道血诏,指明传位于当今圣上。但诏书被人调换,险些引发宫变,后来血诏下落不明,直到…”
“直到这玉佩出现。”沈清接上他的话,心跳加速,”王爷认为血诏藏在秦家老宅的梅园中?”
“不错。”谢北辰目光灼灼,”而秦夫人是唯一能光明正大进入梅园搜查的人。”
沈清垂眸思索。
谢北辰是想利用她找出血诏,但这对她有何好处?若能找到血诏,确实能证明秦家参与谋逆,但…
“王爷,” 她忽然抬眸,眼中带着探究,”臣妇有一事不解,王爷为何对当年之事如此上心?”
谢北辰眼神一暗:“先皇是被三皇兄害死的。”
这坦白来得突然,沈清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谢北辰竟如此直白地表明立场?
“秦夫人不必疑虑。”谢北辰语气缓和,”本王知道秦夫人近来动作频频——让沈明兰小产,甚至开始转移嫁妆…”
沈清手指一颤,茶盏险些脱手。
“王爷调查臣妇?”她强作镇定。
“调查秦承泽时顺带得知的。” 谢北辰从袖中取出一枚黑玉棋子把玩。
谢北辰竟知道这么多!
沈清原以为自己行事隐秘,却不想一举一动都在这个男人眼中无所遁形。
“王爷既然知道这么多,”沈清索性摊牌,”那也该明白,臣妇与秦承泽不共戴天,但臣妇不明白,这与王爷有何干系?”
谢北辰突然倾身向前,沉水香混着梅香扑面而来。
他手撑在石桌上,距离近得能让沈清看清他眼中的暗涌:”因为秦承泽背后是三皇兄。”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而三皇兄,是本王的死敌。”
沈清不自觉地后仰,后背抵上冰冷的亭柱。
谢北辰却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合作,秦夫人。”他拇指轻轻摩挲在她跳动的脉搏,”你报仇,我除奸,各取所需。”
“王爷这是强迫?”沈清试图抽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是邀请。”谢北辰松开钳制,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递给她,”看看这个。”
沈清展开文书,当看清内容时,她瞳孔骤缩——这是沈家与秦家往来的密账副本,上面清楚记载着秦承泽如何利用沈家的人脉和财力为三皇子铺路。
而在最后一页,赫然写着”事成之后,沈家可除”!
“这是…”沈清声音微微发颤。
“三皇子党的密函。”谢北辰取回文书,就着烛火点燃。
沈清如坠冰窟。
她早知秦承泽薄情,却不想竟狠毒至此。
“秦承泽早有计划,利用完沈家后就将其铲除。”他抬眸,火光在眼中跳动,”包括你,秦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