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秦府。
沈明兰裹着狐裘站在廊下。
看着仆人们清扫庭院中的积雪。
她伸手抚了抚发间的步摇——这是她成为秦夫人后特意打造的，比沈清从前戴的那支更加华丽张扬。
“夫人，早膳已经备好了。”丫环翠儿小心翼翼地说道。
沈明兰皱了皱眉：”不是说过了吗？要叫我’少夫人’。”她特意加重了”少”字，仿佛这样就能抹去沈清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是，少夫人。” 翠儿连忙改口。
正厅里，秦承泽正在用膳。
见沈明兰进来，他立刻放下筷子，起身相迎：”兰儿，怎么起这么早？天寒地冻的，该多睡会儿。”
沈明兰娇羞一笑，顺势靠在他肩上：”承泽哥哥待我真好。”
一旁的嬷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位新夫人入府不过几日，府中下人已经见识了她各种矫揉造作的姿态。
明明已是五岁孩子的娘，却偏要装出一副少女情态。
“钰儿呢？”秦承泽问道。
沈明兰笑容一僵：”还在睡吧…小孩子贪睡很正常。”
事实上，自从公开和秦钰相认后，他反而更加疏远她。
今早她去叫他用膳，那孩子竟把粥碗打翻在地。
“这孩子近来脾气越发古怪了。”秦承泽皱眉道，”你是他娘亲，该好好管教才是。”
“我明白的。”沈明兰勉强笑道。
用完早膳，秦承泽去上朝，沈明兰立刻变了脸色。
她招来管家：”把府中下人都召集到前院，我有话要说。”
片刻后，几十个仆人战战兢兢地站在雪地里。
沈明兰居高临下地扫视他们：”从今日起，府中规矩要改一改。”
“第一，月钱减半；”
“第二，每日晚膳后加做一个时辰的活计；”
“第三…”她顿了顿，”凡是提起前头那位夫人的，一律掌嘴二十！”
仆人们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
老管家硬着头皮道：”少夫人，这月钱向来是…”
“怎么？”沈明兰眯起眼睛，”你有意见？”
管家低下头：”老奴不敢。”
沈明兰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屋，没看见身后仆人们交换的愤恨眼神。
午后，秦钰独自在书房临帖。
沈明兰推门而入，他连头都没抬。
“钰儿，”沈明兰强压怒火，挤出一个笑容，”娘亲给你做了新衣裳，来试试？”
秦钰笔下不停：”不用了，我有衣裳穿。”
“你这孩子！”沈明兰终于忍不住，一把夺过他的笔，”我是你娘亲，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
秦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倔强：”你不是我娘亲。我娘亲从不会在我写字时打扰我。”
沈明兰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他。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她立刻变了脸色，一把将秦钰搂进怀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钰儿乖，娘亲不是故意凶你的…”
秦承泽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母慈子孝”的场景，欣慰道：”兰儿，你与钰儿相处的真好。”
沈明兰低头抹泪：”从前我不能光明正大的能陪在他身边，如今…但愿他不要不认我这个娘亲。”
秦承泽心疼地搂住她：”胡说，钰儿怎会不认你？”
秦钰咬着嘴唇不说话。
沈明兰见状，哭得更伤心了：”承泽哥哥别怪他，都是我不好…”
“你看看你娘亲多疼你！”秦承泽怒道，”今日起，每日必须向你娘亲请安，否则不许吃饭！”
秦钰一脸倔强的低着头。
晚饭时，秦承泽发现菜色比往日简单了许多。
“怎么只有这几道菜？”他不悦地问道。
沈明兰叹了口气：”府中开支太大，我想着能省则省…承泽哥哥如今在朝中需要打点的地方多，我们娘俩苦一点没关系。”
秦承泽感动地握住她的手：”兰儿，你真是贤惠。不过不必如此，该花的钱还是要花。”
沈明兰装作无意的说道：”其实…我有个想法。沈清走后，她名下的几个庄子还空着，不如…”
“那些庄子早被她带走了。”秦承泽脸色阴沉，”她早有预谋，连地契都提前转移了。”
沈明兰暗自咬牙。
那个贱人，竟一点油水都没留下！
夜里，秦承泽在书房处理公务，沈明兰端着一碗参汤进来。
“承泽哥哥，别太劳累了。”她柔声道，将汤碗放在桌上，顺势坐到他腿上。
秦承泽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眼睛仍盯着账本。
沈明兰瞥了一眼，发现上面全是赤字，心中一惊。
“府中…很缺钱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秦承泽揉了揉太阳穴：”沈家断了与我们的生意往来，几个老主顾也跟着撤了。不过无妨，等开春就好了。”
沈明兰倚在秦承溪胸前，心里暗恨。
她原以为嫁入秦府就能享尽荣华，谁承想———
这秦家看着朱门绣户，里头竟是个空壳子。
几日后，沈明兰在房中清点私房钱，突然听见门外有动静。
她慌忙将银两藏好，却见秦钰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
“你…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沈明兰恼羞成怒。
秦钰不说话，只是盯着她刚才藏钱的地方。
沈明兰心中一慌，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你敢说出去，我就让你爹打死你！”
秦钰挣脱她的手，转身就跑。
沈明兰追出去，却见秦钰撞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秦承泽。
“怎么了？”秦承泽皱眉问道。
沈明兰脸色煞白，生怕秦钰告状。
谁知秦钰只是低着头说：”我想母亲了。”
秦承泽一愣：”你母亲不就在…”
“我想沈清母亲。”秦钰抬起头，眼中含泪，”她从来不会威胁要打死我。”
秦承泽脸色骤变，扬手就要打儿子。
沈明兰连忙拦住：”承泽哥哥，孩子还小，不懂事…”
她拼命给秦钰使眼色，那孩子却倔强地站在原地，丝毫不肯服软。
秦承泽的手最终没有落下。
他疲惫地叹了口气：”带他回房去。”
夜深人静时，秦承泽独自在书房饮酒。
沈明兰推门进来，见他醉眼朦胧，心中一喜，娇声道：”承泽哥哥，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秦承泽抬头看她，眼神却有些恍惚：”…沈清？”
沈明兰身体一僵：”承泽哥哥，我是兰儿啊。”
秦承泽眨了眨眼，似乎这才看清眼前人：”哦…兰儿。”他伸手抚上她的脸，”你和她…真像。”
沈明兰心中嫉恨交加，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柔顺地依偎进他怀里：”你喝多了，我们回房吧。”
次日清晨，管家匆匆来报：”少夫人，厨房说没银子买炭火了，问…”
沈明兰不耐烦地打断他：”不是说了吗？能省则省！炭火减半，先紧着老爷和少爷用。”
管家欲言又止：”可是老夫人那边…”
“老不死的用那么多炭做什么？”沈明兰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连忙改口，”我是说，母亲年纪大了，确实该多照顾些。这样吧，从我份例里拨一些给她。”
管家暗自冷笑。
这位新夫人的份例早就克扣得所剩无几，哪还有多余的炭火？
几日后，秦府后院爆发了一场争吵。
沈明兰发现秦承泽偷偷给老夫人送银两，当即大闹起来。
“府中已经捉襟见肘，你却还…”她哭得梨花带雨，”我为了省钱连新衣裳都不敢做，你倒好…”
秦承泽起初还耐心解释，后来终于忍无可忍：”够了！那是我母亲！你身为儿媳，不但不孝顺，反而处处刁难，还有没有点妇道？”
沈明兰被骂得愣住了。
这是秦承泽第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我…我只是…”她结结巴巴地想辩解。
秦承泽冷冷地看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克扣下人月钱中饱私囊的事。沈明兰，我原以为你温柔贤惠，没想到竟是这般贪婪刻薄！”
沈明兰脸色惨白，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没有沈家的支持，秦府正在迅速衰败；
而她在秦承泽心中的白月光形象，也已经开始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