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件索命的白大褂,师父领着人在这电子坟场里扒拉了几个钟头,总算从一堆雪花噪点里抠出几段要命的视频——
第一段:画面里,大脸猫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耗子,在惨白空荡的医院走廊里没头没脑地乱撞。时间戳跳在我赶到之前。那德行,后头跟了索命鬼似的,要么就是裤裆里塞了二踢脚——炸得他魂飞魄散。
第二段:师父嗓子眼儿里砂纸磨铁锈似的挤出句话:“三傻,撂翻你的是不是这路货色?”
他指节一敲,切出段鬼打墙的循环画面:
一个裹得密不透风的白大褂,医用帽子压到眉骨,口罩糊了半张脸,肥瘦?鬼他妈知道!那身白大褂跟套了条发胀的面粉袋似的,走路脚底下拌蒜,晃得跟刚灌了三斤工业酒精。
“邪性!”师父啐了一口,“这孙子专挑监控眨眼的空当溜缝儿,滑得像条抹了机油的百年老泥鳅!”
可惜啊——拍到的全是些糊出重影的侧身、后脑勺……活像隔着淋雨的毛玻璃看鬼片,还他妈是八百度近视摘了眼镜看的!
三傻那爪子往脑壳顶上一薅,湿毛还呲呲冒着白汽儿——这小子平常嘴比脑快,舌头和左脑之间压根没装减速带,这会儿却突然卡了壳:“呃……像吧……又他妈不太对劲……”邪门!这不像这三蹦子的德性,搁平时,这货认准的事儿,九头牛都拽不回来,自信得能当场给太阳重新定个轨道。按他早前唾沫横飞的形容:他追的那白大褂,瘦得活像根劈叉的竹竿,白大褂一飘,底下肋巴骨根根分明,跟搓衣板成精似的。
可监控里这位爷——
肚子那圈鼓得跟塞了颗定时炸弹似的,白大褂绷得死紧,活脱脱套了件发面口袋,里头还揣了颗没熟透的西瓜。
我心里一沉。难道他娘的,不是一个人?团伙作案?
在好几个警察眼皮底下,分工明确,计划周密,杀人灭口,全身而退?这伙人,胆大包天,手眼通天啊!感觉不是普通毛贼,像是职业犯罪团伙!我把这推测一说,消控室里顿时一片死寂,只有机器风扇嗡嗡的噪音,像一群苍蝇在开演唱会。
还有第三段监控:
“一个胖……一个瘦……”师父眯着眼,喃喃自语,手指在油腻的监控台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像在敲木鱼,“那是不是这个?”他又调出一段。另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出现了,身形明显瘦削不少,走路轻飘飘的,感觉脚都没粘地,看着像踩了棉花。这人步履沉稳地走进大脸猫病房,没过几秒,大脸猫就像见了鬼似的嚎叫着冲出来,紧接着,这瘦白大褂也快步跟出,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绝对是练家子,没准还练过广场舞。
“就他!就是这瘦猴儿,烧成灰老子也能闻出味儿来!”三傻一手指头差点戳穿了屏幕,唾沫星子跟子弹似的飞溅出去,“追这孙子的时候后脑勺挨那下,他娘的就跟被冰坨子砸了似的,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那我后头这一下……也是这瘪犊子下的黑手?”老姚头那只手死死捂着后脑勺,那大包此刻肿得格外刺眼,活像个发过了头的硬面大馒头,硌手!他一脸褶子都挤在了一起,痛苦里掺着十斤重的迷茫,扭过头看向三傻。
四只眼睛就这么对上了。
之前的鸡毛蒜皮、互相看不顺眼,全他娘的被这两记闷棍打飞了。俩人脸上那表情,瞬间拧巴成了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哎呦喂,真疼啊!”活脱脱刚从同一块千年寒冰砖底下刨出来的难兄难弟。就这么一刹那,俩苦主达成了痛彻心扉的革命共识:都他娘的是被同一个瘦猴儿给安排了!
师父的牙关死咬着那截铅笔头,木屑混着铅芯碎末在齿缝间嘎吱作响,像台老旧的绞肉机在研磨最后一点骨渣。佝偻的脊背在监控屏的鬼火里绷成一张拉满的弓,凝重的阴影从衣褶里渗出来,爬满墙壁,活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膏神像,裂缝里淌着粘稠的夜。
直到那截笔杆尾部被啃得露出惨白的木头芯子,他才啐出一口混着石墨粉的唾沫,嗓音沉得能砸穿地板:
“瘦猴儿,八成是主谋。——先拿自个儿当饵,钓走三傻和老姚头这俩炮仗;再摸进病房吓飞大脸猫那惊弓鸟;最后……”
按师父的推演,瘦猴极可能是主谋。先以身为饵调虎离山,引开三傻和老姚头这两门“炮仗”;再闪进病房惊走大脸猫,让这“惊弓鸟”自乱阵脚;最后登顶抛斧——当然了,扔斧头的也可能是那个胖子。那柄四楼消防斧的挂锁早被撬了牙,分明是临时抓瞎的杀器。可惜啊!那场暴雨——老天爷亲自拎着高压水枪,把天台冲得比舔过的骨头还干净。别说脚印,连他妈冤魂的指甲盖都冲进下水道了!
这死一样的憋闷里,三傻那嘴皮子突然就跟卡了弹的机关枪似的,“啪啪啪”又开火了。
“诶!慢着!”他一拍大腿,嗓门提了八度,活像刚解开哥德巴赫猜想的数学天才,“我跟老姚头挨的那两下子,肯定是被同一种玩意儿抽的。细溜溜、冰凉梆硬的铁棍子。快得跟闪电,准得吓死人,下手黑得不行,这他妈绝对是练过的!”他顿了顿,俩眼珠子“噌”地冒出了发现金矿的光芒,唾沫星子差点喷前排兄弟一后脑勺:“关键在这儿!我突然咂摸出来了,这力道,这手法……阴着劲儿呢!透着股阴风!压根不像是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是娘们儿,绝对的,高手的娘们儿!”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喊出来的,满脸“老子参透了宇宙奥义”的顶级嘚瑟。
“所以啊!啥团伙作案?狗屁!百分百就一个人。牛人啊!这是自己跟自己个儿演了一出大戏!牛逼!人才中的人才!这剧本编得,绝了!”
他越说越亢奋,最后俩手一摊,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根子后头去,那表情,活像刚用两块钱彩票中了五百万头奖,现在正琢磨着是买游艇还是包个小岛!。
“一个女人?”我脱口而出。一个人作案已经够惊悚了,还是个女人?这他妈是母老虎下山了?感觉比河东狮吼还邪乎。
“不信?哥给你们演示。”三傻那股子混不吝的自信又回来了。他不知从哪摸来件不知谁落下的白大褂披上,又扯了条脏兮兮的床单,手忙脚乱地胡乱系在腰上,结果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个狗啃泥,引得旁边几个小年轻憋笑憋得脸通红,跟便秘似的。他稳住身形,再把白大褂一套,扣子还扣错了两颗。嘿!刚才还精瘦的三傻,瞬间鼓囊囊成了个“胖子”,圆滚滚的像个行走的棉花糖。他得意地晃了晃,像只笨拙的企鹅:“瞅瞅!白大褂宽松,塞点东西就能变个样。视频里那胖瘦俩人,走路的姿势、步幅,仔细看,是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轻飘飘的,跟个踩高跷似的。那胖子走路晃悠,八成是塞的东西没绑结实!”这造型,活脱脱一个塞了棉花的稻草人!
我眼珠子快嵌进监控屏里,又猛地扭向三傻那张“滑稽变身”——白大褂果然是顶级画皮,胖能塞成发面馒头,瘦能榨成竹竿精,凶手这手移形换影的功夫,够在殡仪馆再就业了。
可当瘦猴儿的残影在屏幕上晃过时,谢慕浔那张脸突然从脑浆里蹦出来——操!竟然差点忘了这小阎王。整晚遇见的活人拢共没个巴掌数,她偏生卡在大脸猫消失的节骨眼上冒泡。早前按师父那套“炸鱼理论”去探她口风,本想着瞎网撒下去总能挂点鱼腥,结果呢?这丫头滑得像涂了油的老泥鳅。当时还只当她是条漏网杂鱼,现在后脊梁突然蹿起一股阴风——
该不会她才是沉在网底的那条大BOSS吧!
这念头刚拱出来,五脏庙里顿时翻江倒海。我死咬着槽牙往下咽,喉管里却像吞了烧红的秤砣,烫得舌根发麻。刚把这毒瘤念头强按回肠子缝里,她那句“小心你师父”又诈尸了。脑浆子“嗡”地炸开锅,活像被高压电杵了天灵盖!
眼下谢慕浔这根毒刺,绝不能往师父他们心窝里扎。
真相破土前,老子亲自当这丫头的活体监控——倒要看看这株毒藤蔓,能缠出什么森罗殿!
我正拧着“谢慕浔”这根麻花呢,刚回过神来,三傻那头的“博士论”已发酵成三十屉摞起来的发面馒头山:“十几米高空,一斧头劈开瓢。这手活儿——快!准!狠!指哪打哪,绝活啊!”
三傻唾沫星子溅得比案发现场的斧刃血线还飙,声带像通了高压电的喇叭:“我听过‘博士’的传闻,在东南亚当过黑医,专研怎么让人‘合理蒸发’的邪门组织!她出手,王雪珍那密室算个屁!翻窗进,抹脖子……不对,缠胶布,翻窗出,神不知鬼不觉!密室?屁的密室!”三傻的脑细胞瞬间集体集合开会了,结论和倒豆子似的往外蹦,感觉他脑门都在发光,像通了电的灯泡。
这推测大胆又荒诞,偏又“咔哒”一声咬开了几处死结——顺带着把王雪珍案的密室难题都给咔嚓解决了。一股阴风顺着脊椎缝往上爬,冻得人牙关直打颤。虽然三傻这推测简直是不靠谱他妈给不靠谱哭坟——不靠谱绝户了,但偏偏又透着点歪理邪说的蛊惑力,像地摊文学里的阴谋论,假儿吧唧的,却很吸引人。
轮不到我提出异议,咱们有“姚对”大人,局里名震八方的“杠精圣手”——开腔了。老姚头和三傻那点塑料患难情?嗬!保鲜期还没卤鸭脖长呢,前脚刚拜完把子,后脚就翻脸开怼:“扯淡!什么狗屁博士?市局放个屁你都当圣旨捧着?有没有这号人还两说呢。我就一句——动机呢,还有证据呢?啊?上下嘴皮子一碰谁不会扯犊子!”老姚头嗓门洪亮,唾沫星子带着八二年的辣油味儿横飞,那只枯树杈子似的手指头,直挺挺戳向自己后脑勺上那座“珠穆朗玛峰”级别的肿包,跟亮传家宝似的:“瞅见没!我这包!铁打的证物!但凶手呢?没找到。溜了,不见了,那就别瞎琢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抓到人之前,都是扯淡。”这逻辑,没毛病!直指核心矛盾。
“动机,动机明晃晃挂在天上呢——”三傻脖子梗得像生锈的弹簧,唾沫星子溅出三米远,“‘博士’是金汇集团的合伙人,王雪珍呢?跟金汇的白手套不清不楚,背后据说牵扯到一大批黄金。我赌十包辣条!‘博士’先做了王雪珍,回头想解决了叶广民,谁料被大脸猫这倒霉蛋撞个正着。所以今晚,她是来灭口的。至于为啥动叶广民……简单啊,叶广民不是嚷着是王雪珍亲爹,保不齐兜里揣着洗钱账本。‘博士’这是要——斩草除根,炼金提纯。”好家伙!这脑洞!不去写地摊悬疑小说可惜了。
“又他妈是猜?破案要能靠猜,那全城的耗子都能领警徽当神探了!”“杠精”老姚头那脖子梗得跟斗败的公鸡似的,唾沫星子都带着火硝味儿,脸红脖子粗地犟——
场面十分激烈,像在争论豆腐脑该吃甜的还是咸的,谁也不服谁。
“都他娘的——闭嘴!”
师父猛地一声低喝,声儿不大,却像块冰砸在地上,瞬间冻住了其他所有声音,裹着他老人家“雷公”名号下的不怒自威。他那双熬得跟兔子洞似的红眼珠子,刀子般剐过众人脸上:“清川那线头……有点意思。但只是推测。管他黑猫白猫,查了才知道是不是好猫。”他枯树皮似的手指隔空点向清川:“你小子,顺着这条线,给我往深里挖!摸不着王八也得给我抠出两斤臭淤泥!”接着看向了我,“周严、小练、大嘴——你们仨当他的搅屎棍!陪他下塘子炸鱼去!”
师父的“炸鱼理论”又开张了!鬼知道这破网撒下去,捞上的是金鲤还是臭水蛇。
“剩下的——滚蛋!”他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活像驱散一窝刚在腐肉上吃饱了的绿头蝇,“都他妈杵这儿等着解小鸡呢?孵臭蛋也没你们这么卖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