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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桂兰穿过院子，来到林婉芳屋前，敲了几下，屋里没有动静。
“人呢？”
刚转身便撞上了林铁柱。
“你跟着我干嘛？”赵桂兰瞪了丈夫一眼。
林铁柱支支吾吾地笑着，“哪跟着你了，我就是随便转转，晒晒太阳。”
“无聊！滚！”
说话间，听见二哥屋里传出笑声。
刘花那高高低低的嗓音夹着林婉芳的笑声，在这个老宅里格外响亮。
屋里，刘花正捧着一条粉色的毛线围巾在林婉芳的脖子上比划，嘴里一个劲儿地夸：“姐，你皮肤真白，衬得起这粉色，穿出去准好看。回头我再给你织一条淡紫的，那可是稀罕颜色。”
林婉芳坐在床沿边，一脸享受地笑着，“还是你细心，二嫂就是想得周到。”
听到这儿，赵桂兰快步走过去。
连敲门的意思都省了，手一伸，门吱呀一声就被推开。
“今天这屋子挺热闹啊，连条粉围巾都拿来当宝贝似的比来比去。”赵桂兰说道。
林婉芳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刘花还傻呵呵地笑着，“可不是嘛，我这个人就是手笨，织个围巾都不知道怎么织得好看，哪像……”
哪知道赵桂兰压根没打算给她这个台阶。
“三姐，给点钱买菜呗，家里这么多口人，就靠我一个女人张罗吃喝，哪顿饭不是掰着算着？可总不能掰着命过日子。”
话音未落，刘花手里一颤，围巾差点滑到地上。
林婉芳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子没了。
“今天是咋滴了，进来也不知道敲门？”林婉芳轻声哼了一句，把围巾顺手捡起来。
刘花陪笑道：“巧了巧了，刚刚还想今天吃什么菜呢。”
“吃什么菜，那也得看看给不给钱买，”赵桂兰看都没看刘花一眼，又对林婉芳说，“米见底了，菜也没啥了，得去趟集市买点回来，你看给我点钱，我……”
“你不是很有能耐么？怎么又来找我了？”林婉芳抬眼看着她，眼底早已结了一层冰。
这女人表面沉静，骨子里的那把火早等不及点燃了。
林婉芳是什么人？是个能吃亏的人。
从小到大，她哪回吃了闷亏不是想法子要回来？更别说是赵桂兰这个她从没真瞧上过眼的弟媳妇。
“狗改不了吃屎。”声音不大，但足够屋里屋外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刘花吓得一哆嗦，小声劝道：“小姑子，别生气，大家是一家人。”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小算盘？”林婉芳冷笑一声，掀了下额前头发，“说到底不还是要求我来了？点头哈腰的来要钱，谁不会装呢？”
眼神轻轻扫过赵桂兰，只见她无动于衷地站在门边上，似笑非笑的样子，突然间心里翻腾得厉害。
“怎么？有意见？”
“三姐，我就是想找你拿点钱买菜，不想让家里喝西北风。”
“你！！！”
林婉芳早年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人精儿”。
十几岁起，村里几个男生一个个被她玩得团团转，汽水一瓶瓶喝，冰棍一根根啃，背后都说她“精明能干”，可心底谁不骂她是只狐狸精？
可她就爱看那些人豪横嚣张之后又不敢发狠话的窝囊样。
所以，林婉芳早习惯了这种权衡得失的生活，也最懂得一个女人如何才能站稳脚。
赵桂兰是什么人？她早就看透了，脸上装得一套套，实际上连自己男人都管不住，如今来求她要钱，不也得低下那张硬邦邦的脸？
“弟妹说得是，家里的事儿确实不容易，我掌着账，也不是想多拿主意，就是妈信我，我也不敢糟蹋啊。”林婉芳委屈巴巴地说道。
赵桂兰听这话冷笑了，“妈是信你，可你也该信我。我天天在灶台前伺候一家人，油盐酱醋一分一分抠，买菜还得提前问你批条子。我不是你们林家人不假，可这锅里是全家人的饭，我总不能一边劈柴烧火，一边伸手去你屋门口求粮吧？”
不等对面的人开口，赵桂兰又慢悠悠接了一句，“不然你把那锅灶也搬屋里去，一个人烧一个人吃，倒也清净。”
这话说得犀利，屋里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哎哟哟，小姑子别急嘛，桂兰这人就这张嘴，你别往心里去，”刘花见情势不对，赶紧插话打圆场，“她心里肯定不是这意思，就是太累了，唠两句发发牢骚。”
林婉芳闻言，立刻低头掩面，发出低低的抽噎声，“我哪有不想帮？这家，我也上心。天天抱着账本数进数出，巴不得多掏点也好让家里过得宽松点。可账总得有人管，我要是撒了手，出了纰漏，妈怪下来，我顶得住吗？”
这哭声挤得很卖力，连一滴眼泪也没有。
“小姑子你别难过，你也是为了这个家。”刘花连忙凑上前安慰道。
赵桂兰轻轻一哼，说道：“看你这么为难，咱也别苦了谁。那要不，这账交我来管？”
此话一出，林婉芳脸色变了，差点把手旁的围巾甩到赵桂兰脸上。
可她还是生生压住心里那口火，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账要对的，出入要记的，而且万一算错了数，家里可没其他钱填窟窿。”
“姐，这账啊好比人心，这人心干净了账面也就干净了。”赵桂兰看着她说道，毫不让步。
林婉芳被逼得进退不得，僵在那儿，不是没想过发火，可当着刘花的面，她得保持纯洁善良、善解人意的大好人形象。
她最怕的就是失了脸面，保住面子也是她最拿得出手的绝活。
赵桂兰见她不说话，笑了笑，“三姐，要真有心为了大家，就别让我次次来问钱。不然我还真不信，你天天数着钱，就能数出一家人平安喜乐来。”
“这次要多少？”林婉芳开口问道。
“十块钱。”
“没这么多，最多五块。”
“什么？那是妈托你管的钱，不是你说给多少就是多少的。快拿出来，该用的就要用，别磨磨唧唧的。”
“我这不是刚交了水电费的钱吗？这会儿真不宽裕。”
“那你们整天这也不干那也不干的，咋不出去找个工作呢？”赵桂兰语气咄咄逼人。
刘花左右看看，插不上话，干笑两声，“小姑子，反正是买菜，妈吃得高兴最要紧……”
“行了行了，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