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龙岭考古队营地内,关于叶天的争论正趋于白热化。
"甜甜啊,"陈教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向一脸殷切的何甜甜,"这个叶天,到底是何方神圣?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他能帮到我们?" 连日阴雨和项目停滞的焦虑,让老教授的声音带着疲惫。
一提起叶天,何甜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活力,本就清秀的脸庞因兴奋而显得格外生动自信。她挺直腰板,声音清脆:
"陈教授,叶天可不是普通的作家!他是‘盗墓流’小说的开山鼻祖!他写的东西太真实了,让人感觉身临其境,就好像…就好像他拿着手电筒,亲自带读者走进了那些千年古墓一样!网上很多人都说,他写的根本就不是小说,而是他的亲身经历日记!我也是他的书迷,他的《龙岭迷窟》我追着看,有时候晚上一个人看,吓得我都不敢关灯,老觉得角落里会跳出个‘粽子’来!"
周围几个年轻的队员也跟着点头附和,脸上露出深有同感的表情,显然都是叶天的忠实拥趸。
“‘粽子’?”陈教授一脸茫然,对这个网络流行语完全陌生,“棺材里怎么会跳出粽子?这粽子都过去那么久了还能吃吗?”
众人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何甜甜连忙解释:“陈教授,这‘粽子’啊,在叶天的小说里,指的就是那种从棺材里蹦出来的僵尸!您想啊,古尸裹着白布或者穿着寿衣,捆得严严实实的,不就像个大粽子嘛!”
“胡扯!简直就是无稽之谈!”王岩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怒声呵斥,“老师,您别听这些年轻人胡说八道!什么粽子僵尸?全是封建迷信!我干了三十年考古,开过的棺椁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何曾见过什么会动的尸体?还有您,老师,您一辈子都在跟古墓打交道,您见过吗?这纯粹是那个叶天为了博眼球、赚销量搞出来的噱头,低级趣味,误人子弟!”
陈教授没有立刻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这荒诞说辞背后是否藏着某种逻辑。
何甜甜却不服气,据理力争:“王老师!您没见过,不代表绝对没有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在那些真正隐秘、未被发现的大墓深处,就存在着我们科学暂时无法解释的东西呢?而且……”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神秘,“您想想,如果叶天写的都是假的,都是凭空瞎编的,警察怎么会抓他?我有个同学就在龙岭那边的发掘队,他亲口告诉我,那边秘密发掘的那座唐代大墓,里面的结构布局、机关设置,几乎和叶天小说里写的一模一样!叶天就是因为这个才被抓进去的!这难道也是巧合?”
“哦?还有这事儿?”陈教授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精光,立刻来了兴趣。他确实隐约听说龙岭那边有重要发现,但一直忙于自己这边的困境,无暇深入了解。
“千真万确!陈教授,您看!”何甜甜立刻抓住机会,激动地将手机屏幕递到陈教授眼前,“今天的头版头条全都被这消息霸屏了!”
陈教授眯起眼,仔细阅读那些耸动的标题:《金牌作家竟是盗墓高手?小说情节与真实墓葬惊人吻合》《龙岭西周墓发掘现场:与叶天小说描写分毫不差》。他这才恍然,难怪早上觉得“叶天”这名字耳熟。
"王岩,这事你知道吗?"陈教授转向脸色铁青的王岩求证。
王岩推了推眼镜,语气生硬:“确实…他最新连载的《龙岭迷窟》中关于那座西周墓的描写,与现场发现…高度相似。”他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随即立刻找补:“但这并不能说明问题!唐代墓葬风格本就相对统一,只要深入研究过几座典型西周墓,结合史料和地理知识,进行合理想象和文学渲染,写出相似度高的场景并不稀奇!这与他是否是盗墓贼,完全是两码事!”
"哈哈哈!"陈教授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玩味和惊奇,“有意思!真有意思!一个盗墓贼,居然敢把自己的‘工作经历’写成小说,堂而皇之地出版赚钱?这胆量,啧啧…”他摇着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干考古这么多年,刨过无数盗墓贼挖的洞,还没见过这么…光明磊落的?或者说,这么…‘耿直’的盗墓贼!这思路,够独特!”
“陈教授!重点不是他是不是贼啊!”何甜甜急得直跺脚,她飞快地划动手机屏幕,点开一个阅读APP,“您快看看他新开这本小说,就刚连载了几章的这个!”
陈教授被她的急切感染,接过手机。起初他只是带着审视的目光随意浏览,但很快,他的表情凝固了。帐篷里只剩下雨滴敲打帆布的单调声响,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老教授的脸色从最初的疑惑,转为凝重,最后化为难以置信的震惊。他的手指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这…这怎么可能…"陈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猛地抬起头,急切地追问:"后面的内容呢?快给我看看!"
何甜甜无奈地摊手,小脸垮了下来:“陈教授,这是他的新坑,才刚挖了三章…然后他就…就被抓进去吃国家饭了。”她顿了顿,鼓起所有勇气,指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所以我才说,他一定能帮到我们!您看这段关于入口‘九曲盘龙壁’和‘阴兵借道’甬道的描写,是不是…是不是和我们那张古地图上残缺部分暗示的…完全对上了?!”
"胡闹!简直荒谬透顶!"王岩再也无法忍受,猛地站起来,脸色由青转黑,指着何甜甜的手指都在发抖,“陈教授!您清醒一点!您该不会真相信一个靠编鬼故事吃饭的作家,能比我们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研究了半辈子的人更懂古墓吧?!他那都是凭空捏造、哗众取宠的噱头!是毒害年轻人的精神垃圾!用这种东西指导考古?传出去我们整个学界都会沦为笑柄!”
陈教授却仿佛没有听到王岩的咆哮,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手机屏幕上那几行文字上。叶天笔下描绘的:那座隐藏在龙岭最险峻处的无名大墓,其独特的“潜龙入渊”入口方位、利用天然溶洞改造的墓道结构、以及以星象排布的“二十八宿”疑棺阵…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精准的钥匙,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地嵌入了他们手中那张古老地图上大片模糊、断裂、无法解读的空白区域!
"王岩…"陈教授缓缓抬起头,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了某种巨大荒诞后的疲惫和震撼,他看向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知道…我们手上这张祖传的‘禹王定穴图’,有多少地方是彻底损毁、无法辨认的吗?"
王岩被老师异常的语气慑住,下意识回答:"至少…三分之二以上都是模糊不清或者完全缺失的…"
"是啊,三分之二…"陈教授苦笑着,那笑容里充满了命运的嘲弄,"可这个叶天,这个写小说的‘盗墓贼’…他笔下胡诌出来的东西,偏偏就…就严丝合缝地填满了我们缺失的那三分之二!分毫不差!"
帐篷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每个人沉重的心跳声。何甜甜眼中闪烁着激动和“看吧我就知道”的光芒,而其他队员则满脸的不可思议。王岩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意味着什么?要么叶天是个能窥探千年时光的妖孽盗墓贼,要么…他掌握着早已失传、连正统学术界都一无所知的古老秘辛!
"立刻!马上!"陈教授猛地站起身,苍老的身躯爆发出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他目光灼灼地扫视全场,声音斩钉截铁:"联系当地警方最高负责人!我以本次考古项目总负责人的名义,要求紧急提审叶天!不…不是提审!是请求会面!现在!立刻!马上!我要亲自和他谈谈!"
何甜甜兴奋地几乎跳起来。王岩则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椅子,脸色灰败,仿佛瞬间老了十岁,那表情,真像是活生生吞下了一只绿头苍蝇。
雨幕深处,一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越野车正艰难地行驶在泥泞的山路上,朝着龙岭方向疾驰。车内,李雪凝看着手中那份刚刚收到的、措辞异常急切的上级加急指令,英气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考古队…紧急要求会见叶天?"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文件,"这唱的是哪一出?"
冰冷的审讯室内,一直安静坐着的叶天,仿佛心有所感,忽然抬起头。他精准地望向那面巨大的、只能从外面看进来的单向玻璃,嘴角缓缓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神秘莫测、仿佛洞悉一切的弧度。
"啧,"他轻轻地、近乎耳语般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荡开一丝微弱的涟漪,"这雨…看来是停不了咯。不过,风…倒是要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