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随着房门被推开，一股和楼道里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不是香水味，而是一种淡淡的，很雅致的清香。
林煜的动作停住了。
这股味道，他很熟悉。
五年前，他曾经无数次在那个人的发梢、衣领上闻到过。
“叔叔，快请进呀。”
苏念已经换好了自己的小拖鞋，正抱着一双明显是男士的蓝色新拖鞋，放在林煜脚边。
林煜回过神，看着门口热情的小主人，心里有些迟疑。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对方的妈不在，但总归不合适。
“我就不进去了，把你送到家，叔叔就放心了。”他开口拒绝。
苏念的小脸垮了下来，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泫然欲泣。
“叔叔，你是不是也嫌弃我家小？”
“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我妈妈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说走就走。”
林煜一个头两个大。
这都哪跟哪啊。
“没有，叔叔不是那个意思。”他试图解释。
“那你进来坐一下嘛，就一下下，我给你倒水喝。”
苏念伸出小手，拉住他的衣角，轻轻地晃着。
那小模样，谁顶得住啊。
林煜败下阵来，换上了拖鞋。
“就坐一会。”
“嗯！”苏念的脸上重现笑容。
她把林煜引到客厅的沙发上，让他坐下。
“叔叔你等一下，千万不要走哦！拉钩！”
她伸出小拇指。
林煜无奈，只能跟她拉了钩。
得到保证，苏念这才一溜烟跑进了厨房，传来一阵翻箱倒柜和接水的声音。
林煜这才得以打量这间屋子。
两室一厅的格局，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家具都很旧，看得出有些年头了，但擦拭得一尘不染。
阳台上晾着几件衣服，一件女士的白衬衫，还有一套小小的儿童睡衣。
空气里那股熟悉的淡雅清香，更浓郁了一些。
这里处处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独自生活的痕跡。
林煜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的视线在房间里扫动，最后，定格在客厅正对着沙发的一面墙上。
那墙上挂着一个相框。
相框前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木质置物抬。
台上摆着一个苹果，几根香蕉，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香炉，里面插着三根燃尽的香签。
这布置……像是在供奉什么人。
林煜的心沉了一下。
他想起了苏念之前说过的话。
“妈妈说，爸爸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
“我家只有一张爸爸的照片。”
所以，那相框里的，就是苏念那个“去世”了的爸爸？
林煜站起身，鬼使神差地朝着那面墙走了过去。
他想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能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守着，一个人拉扯大孩子，还拒绝了那么多条件优渥的追求者。
又究竟是长得有多像，才让一个五岁的孩子，对着自己这个陌生人，脱口而出那句“你长得好像我爸爸呀”。
相框是黑色的，很简单。
里面是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轻，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靠在一棵大树下。
他微微笑着，眉眼舒展，透着一股干净的少年气。
背景是大学的校园，能看到远处的图书馆一角。
林煜的脚步，彻底钉在了原地。
照片上的人……
照片上那个穿着白衬衫，笑得一脸无害的男人……
分明就是他自己！
这张照片，他有印象，是大四那年，苏清颜趁他不注意时偷拍的。
当时他还抱怨，说拍的太傻了。
苏清颜却把这张照片当成宝贝，说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林煜。
后来，这张照片一直被她放在钱包的夹层里。
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被用黑白的方式打印出来，摆在了这个位置！
去世？
遗照？
林煜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不是穿越者吗？
他不是科研天才吗？
他的大脑不是堪比超算吗？
可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他那引以为傲的大脑，根本处理不过来。
一个荒唐到极点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
苏念……五岁。
五年前，他前往戈壁滩，和苏清颜分手。
苏清颜……苏念……苏……
林煜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猛地回头，看向厨房的方向。
那个正在里面叮叮当当，努力给他倒水的小女孩。
那个说他长得像爸爸的小女孩。
不，不对，巧合，一定是巧合。
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长得像的人也不在少数。
苏念的妈妈，未必就是那个苏清颜。
可这照片又要怎么解释？
林煜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涌。
他这五年，在戈壁滩里为国奉献，抛弃了个人的一切。
他以为自己只是亏欠了一个姑娘的感情。
却从来没有想过，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人，将他“供奉”了起来，还独自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
而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甚至在五分钟前，还在被自己的亲闺女说“脑子有病”。
这他妈叫什么事啊！
“叔叔，给你水！”
苏念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林煜混乱的思绪。
小姑娘端着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塑料杯，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杯子里的水有些满，随着她的走动，有几滴洒在了地板上。
她看见林煜正站在那面墙前面，眼睛一亮。
“叔叔，你也在看我爸爸的照片呀！”
她把水杯塞到林煜手里，然后也跑到墙边，仰着小脑袋，一脸骄傲地介绍起来。
“我爸爸是不是很帅？跟我妈妈说的一样帅！”
林煜握着那杯温水，手指都在发颤。
帅？
这照片都他妈成黑白的了，帅有什么用？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只差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他蹲下身，让自己和小女孩平视，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念念，你……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苏念眨巴着大眼睛，没有任何防备，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脆生生地回答。
“我妈妈叫苏清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