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刘莽凑了过来。
“我们截获他们的情报，然后，喂给他们一份我们准备好的‘大餐’。”
林峰的声音很平静，但话语里的内容却让另外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玩法，有点野。
“这风险太大了。”
王翰站起身，走到黑板前，他的表情严肃。
“用鼓点传递的指令相对简单，我们能破译，但用光线传递的复杂信息，我们没有密码本，一旦解读错误，我们给出的假情报就会立刻暴露。”
“谁说我们没有密码本？”
林峰放下粉笔，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昨晚连夜绘制的表格。
“我把卷宗里所有‘樱花’小组疑似行动的日期、被策反人员的资料、以及那段时间《申报》上刊登的所有分类广告，全部整理了出来。”
他将表格铺在桌上。
“你们看，每次行动前三天，申报的角落里都会出现一则寻人启事，或者二手家具转让信息。这些广告的内容看似毫无关联，但如果把特定字眼的位置，比如第几行第几个字，提取出来，再对照日本海军的电报密码本……”
林-峰的话没有说完。
但周文已经扑了过去，扶着眼镜仔细看着那张表格，他的双手开始微微发抖。
“天呐……用报纸广告做一次性密码本的密钥……这……”
这个想法简直是天才。
报纸每天发行，阅后即焚，用完就扔，根本无从查起。
如果不是林峰拥有“鹰眼”，能将海量信息在脑中进行高速筛选与关联，就算有人怀疑，也绝对不可能从浩如烟海的旧报纸里找出规律。
刘莽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他看着林峰，那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昨天才接手的案子，一个晚上，就把他们两个月都想不通的关节给打通了。
王翰拿起那张表格，仔-细看了许久。
他抬起头，看着林峰的脸庞，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没有半点得意。
“我干了十几年情报，从没想过还能这么玩。”
王-翰的声音有些干涩。
“服了。”
“是真他娘的服了。”
他把表格放回桌上，动作郑重。
“组长，你下命令吧。接下来怎么干，我们听你的。”
这一声“组长”，分量比之前重了千百倍。
“好。”
林峰也不客气。
“周文，你的任务最重。根据我的方法，把‘樱花’小组过去所有的光线情报全部破译出来，我要知道他们传递的每一个字。这能帮助我们还原他们的完整指令集。”
“是！保证完成任务！”
周文的回答铿锵有力。
“刘莽，继续监视百乐门。但这次不是看，是听。找个乐理好的人，把藤原敬二每天演奏的所有曲目，尤其是鼓点的节奏，全部记录下来，一个音符都不能错。”
“明白！”
刘莽拍着胸脯。
“王翰。”
林峰看向老王。
“你经验最丰富，你来负责制定一个抓捕方案。我们不动藤原敬二，但要在他接收到光线情报，并准备通过鼓点发出指令的这个时间差里，把他‘请’出来。”
“地点要在百乐门内部，不能惊动任何人，尤其是法租界的巡捕。”
王翰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这难度不小。他的休息室有保镖，而且那地方人多手杂。”
“所以才交给你。”
林峰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
王翰沉默了几秒，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有办法。后台的杂物间，通向一个废弃的排风管道，可以绕过保镖。给我两天时间，我把路线和行动细节摸清楚。”
“很好。”
林峰拍了拍手。
“六组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运作。我们的对手是幽灵，那我们就得比幽灵，更有耐心。”
“行动代号，就叫‘捕风’。”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了。
……
傍晚。
林峰提前离开了办公室，把指挥权暂时交给了王翰。
他需要回家，处理另一只“幽灵”。
走上石库门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二楼的过道里，一扇门正好打开。
苏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装着菜的竹篮。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旗袍，长发用一根簪子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一截白皙的颈子。
脸上画着淡妆，看不出半点特工的痕迹，就是一个准备出门买菜的居家女人。
两人在狭窄的过道里相遇。
“林先生，下班了？”
她先开口，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是啊，苏小姐这是……要出门？”
林峰也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
“嗯，家里的酱油没了，顺便买点小菜。”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
两人擦肩而过。
就在交错的一刹那，林峰的鼻子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味道。
不是早上的科隆香水。
是硝烟。
还有黄铜的味道。
刚射击完的子弹壳，就是这个味道。
他的身体没有丝毫停顿，继续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苏晴的脚步也未曾停留，拎着篮子下了楼。
两人仿佛只是最普通的邻居，打了个最寻常的招呼。
林峰回到房间，关上门。
他没有开灯，静静地站在门后，脑中快速分析。
一个自由撰稿人，身上会有硝烟和黄铜的味道？
她去练枪了。
而且，是在一个封闭的室内靶场。
沪城有这种地方的，屈指可数。
并且每一个，都有军方或帮派的背景。
这个女人的身份，越来越复杂了。
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
这件事，暂时不能让王翰他们知道。
在没有摸清苏晴的底细和阵营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来无法预料的麻烦。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林峰放下水杯，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走到门口，再次打开房门，快步下楼。
弄堂口，苏晴的身影还没走远。
她提着篮子，步履轻盈，在夕阳的余晖里，窈窕的背影被拉得很长。
林-峰没有跟上去，而是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他靠在墙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
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养成的习惯，能让他更好地融入环境。
烟雾缭绕中，他再次发动了“鹰眼”。
这一次，目标不是苏晴本人，而是她走过的路。
他的视野里，地面上浮现出一串淡淡的脚印，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每个脚印的大小，深浅，步距，都化作了精准的数据。
系统开始飞速计算。
【目标：苏晴】
【身高：168cm（误差±1cm）】
【体重：52kg（误差±0.5kg）】
【步态特征：核心稳定，发力均衡，符合长期格斗训练特征。】
【痕迹分析：鞋底沾有微量红土，成分与城西‘飞马’俱乐部射击场的土壤样本匹配度97%。】
飞马俱乐部。
明面上是洋人开的马术俱乐部，暗地里，却是军事情报处的外围训练基地之一。
林峰的指尖颤抖了一下，烟灰掉落在地。
她也是情报处的人？
可为什么自己的档案里，从来没有这个人的信息？
而且，系统对她的信息依旧是？？？
一个情报处的人，能屏蔽同为情报处配备的系统？
除非……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她不是军事情报处的人。
她是另一派的。
在这个派系林立的时代，顶着同一个名号，内里却分成了无数个山头。
这个苏晴，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林峰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
事情，开始变得棘手了。
也变得，更有挑战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