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斥候王二狗走后。
秦渊依偎在城垛上,将自己的佩刀拔出,正在一块磨刀石上反复打磨着。
刀身雪亮,映出他那张被风沙磨砺得黝黑的面庞。
方才将士们齐声去唱的那首满江红,正是岳爷所做的满江红。
在这个世界上,从三皇五帝到南宋,历史都很正常。
有唐诗宋词,有李白杜甫,有玄武门对掏,有香积寺之战,有陆秀夫带着赵昺跳海…
然而,就是在那一刻,历史出现了偏差。
在元朝一统天下后,没有出现一个叫做朱元璋的人。
而是大周太祖赵雄州击败了陈友谅等人,建立了大周朝。
大周太祖没有完成像朱元璋那样的丰功伟绩,没有收复燕云十六州,只是将元人赶出了雁门以北。
……
也不知过了多久。
“呜——”
苍凉悠长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雁门关短暂的宁静。
“咚!咚!咚!”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好像巨人的心跳,每一次敲击,都让整个城头为之震颤。
“敌袭!北元蛮子又攻上来了!”
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嗓子。
城头上,所有拒北军将士,都在瞬间抓起了手边的兵器,奔向自己的战位。
秦渊将佩刀归鞘,提起墙边靠着的长枪,快步冲向城墙垛口。
当长枪崩裂之后,腰间佩刀,要么与敌军一换一,要么,就用来抹掉自己的脖子。
这是雁门拒北军的传统。
宁死不降,不做俘虏!
每一位雁门拒北军的将士,都有那么一把刀,刀身上,刻有‘拒北’二字。
在整个边军体系里,雁门区区两三千众,却自成一军,号曰拒北。
这是所有边军对雁门守军的一种赞誉。
也只有雁门关里的将士们,配带拒北刀!
这时。
城外,黑压压的北元大军仿似潮水一般,再次涌了过来。
无数架云梯被推到阵前,喊杀声震天动地。
“弓箭手!放!”
守将陈五的声音在城头炸响。
霎时间,箭矢如雨,朝着城下倾泻而去。
惨叫声,哀嚎声,兵器碰撞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乐章。
秦渊手持长枪,立于垛口之后,眼神冰冷。
每当有北元兵顺着云梯爬上来,他手中的长枪便会毫不留情地刺出。
一刺,一挑,一扫。
动作简单,却招招致命。
这是那位道长教给他的三板斧,也是他在战场上安身立命的根本。
鲜血不断溅射在他的铁甲上,顺着甲叶的缝隙滴落。
他好像不知疲倦,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杀人的动作。
陈五就在他不远处,一刀劈翻一个刚跳上城头的北元兵,回头看了一眼秦渊,大声吼道:
“秦小子,给老子加把劲,别让蛮子爬上来!”
闻言,秦渊怒吼一声,“杀!”
他快速地挥舞手中长枪,顺势将攀上城头的那些敌兵尽数斩杀。
靠着这会儿功夫杀的人,足够让他再升一阶了。
也由此可以看出,这一次,北元蛮子攻打雁门,不再是攻一会就撤,而是全面主攻!
他们誓要在今日拿下雁门!
战斗愈发惨烈。
拒北军的将士们在不断倒下,北元兵却好像杀不完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地冲上城头。
双方在狭窄的城墙上展开了最原始的肉搏。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秦渊身上的伤口又添了两道,甲胄也被砍出了深深的豁口。
可他浑然不觉,手中的长枪依旧稳健。
就在战事最焦灼的时刻。
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到陈五面前,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
“将军!大事不好!”
陈五一脚踹开一个扑上来的敌人,回头怒喝:“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传令兵带着哭腔,声音都在发抖。
“将军,咱们雁门关的外城被攻破了!”
“什么?”
陈五的大脑嗡的一声,好像被重锤狠狠砸中。
雁门关的地势极其险峻,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佳地形。
这也是为何,雁门拒北军仅凭借两三千众就能够守住雁门的原因。
但如今,雁门外城却被攻破了?
这绝不可能!
“怎么可能?战时扰乱军心,乃是死罪,你可知道?”
陈五一把揪住传令兵的衣领,双目赤红。
“是……是王百户!王志那个天杀的,他投敌了!他带着几名亲卫,打开了外城门,把北元的前锋营放进来了!”
王志,负责坚守雁门外城的百户。
这个消息,对陈五来说,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
外城一旦被破,雁门的内城,将难以坚持!
而且,最让陈五感到绝望与不能接受的是。
雁门并非是被敌军攻破的,而是让自己人打开了!
三千拒北军,近一个月的浴血死守,在这一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堂堂拒北军,怎能出现叛徒?怎能?!
这可是拒北军啊!
陈五松开传令兵,身形晃了晃,整个人好像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看向外城那边,见已有火光冲天而起,喊杀声隐约传来。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身边的将士们也听到了这个消息,许多人手上的动作都为之一滞。
军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北元兵趁机大举涌上城头,拒北军的防线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娘的,都给老子死!”
陈五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挥刀将面前的几个北元兵砍翻在地。
扑面而来的鲜血,并未让他陷入痴狂,反而还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雁门外城被破,内城朝不保夕,此关隘,守不住了!
既如此,倒不如…
他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与敌军不停厮杀的秦渊,而后又看向城墙西侧的一条马道。
咬了咬牙,像是突然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大声开口:
“众将士们,随着老子突围!”
“能活一个是一个,给咱们雁门拒北军留个种!”
与此同时。
诸多尚且活着,站在他周围的拒北军将士们,也是在第一时间,便就朝向那边马道厮杀而去。
然而,就在此刻。
他突然冲到秦渊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臂膀。
“秦渊!”
这时,秦渊刚刚解决掉一个敌人,回头便看到了陈五那张布满血污和疯狂的脸,
“将军?”
陈五没有丝毫犹豫的开口道:
“雁门守不住了,我是咱们拒北军的主将,雁门失守,我百死莫赎!”
“你读过书,有本事,比我们这些泥腿子都有前途!你不能死在这儿!”
他指着与城中马道相反的方向,那里同样也是一条马道,不过那边此刻并未吸引太多敌军的注意力。
因为大多数的敌军,都在向西边的马道那边拥挤过去。
“秦小子,你得活着,活着告诉朝廷,咱们雁门关为何失守,得让天下人知道一个真相,不能让那些瘪佬仔看不起咱们雁门拒北军!”
“还有,拒北军这三个字不能丢!不能丢!”
“咱们要对得起死难的袍泽兄弟,对得起岳爷,对得起数百年来,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收拾旧山河而战死的英烈们!”
“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