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美萍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用毛巾把头发擦了擦。
她太累了,本来想着抱着益仔,和家鸣一起睡一会儿的。
结果,偏生有人不让她好好休息。
房间外面,有个孩子尖叫了一声,大吼着说:“妈,妈!有人偷我的糖!阿婆给我的糖不见了!”
随后,一个胖墩墩的男孩就推开房门,冲了进来:“秦家鸣,是不是你偷了我的糖?”
“秦家鸣,一定是你偷了我的糖对不对?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偷!”
冲进来的小胖墩朝着老二就扑过去,然后“嘭”的一声,就把老二给扑倒了,他一屁股坐在老二的身上,对着老二就打。
瘦弱的老二哪里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老二还比他小两岁呢。
乔美萍把益仔放到床上,然后把小胖墩拉扯开。
“秦家福!你干嘛打人!”
小胖墩秦家福跟头牛一样,力气大,身体虚弱的乔美萍差点没能拉开他。
秦家福气咻咻的指着老二:“伯母,秦家鸣是小偷,他偷我的糖!”
这时,秦老太太也进来了,手里还拿着根扁担,她眼神阴沉的瞪着秦家鸣:“那可是你们大姑买回来给福宝吃的,你个反骨下贱的东西,没得吃就偷!像什么话?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就敢去偷金,看来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顿是不行了!”
老太太拿着扁担就冲过来,对着老二要打。
乔美萍猛地伸手,把她手里的扁担抢过来,用力往地上一杵,地上瞬间就被杵出来一个泥坑:“我看你们谁敢打我儿子!”
现在整个家里,就只有乔美萍的房间还是脏兮兮的泥土地。
地面上的土早就变成了一层脏兮兮的黑色,踩的硬邦邦的,角落里,墙面上都长满了绿色的青苔,潮湿的泥土气味很重。
秦家鸣被按在地上滚了一圈,身上更黑了。
秦家福就是老太太的二儿子秦长辉和儿媳妇刘美芬生的,因为他是秦老太太的第一个孙子,所以十分受宠。
秦家福还在鬼叫:“阿婆!阿婆!秦家鸣偷我的糖果,快打死他!”
秦老太太伸手指着乔美萍:“乔美萍,你敢骂我?我看你是要造反了你!”
乔美萍也爆发了:“我不仅敢骂你,我还敢揍你呢!”
这次落水,是婆婆逼她嫁人,让她滚出去,她憋着气冒雨劳作,不小心脚滑摔倒了。
前世,她就是因为落水生病,去县城找发小借钱看病的时候,被人药晕拐走的!
乔美萍想到前世的苦难,心中火气就直往外冒,拿着扁担都朝着秦老太太打过去。
秦老太太没有反应过来,胳膊上硬生生挨了一棍,疼的她龇牙咧嘴,鬼哭狼嚎的:“啊!杀人啦!儿媳妇要杀婆婆啦!”
乔美萍拿着扁担追着秦老太太和秦家福揍:
“我丈夫当兵十几年,挣钱养你们全家,别说一颗糖了,我就算要吃龙肉,你也得给我忍着!”
秦老太太被她又骂又打的,差点气晕过去。
秦老太太打不过乔美萍,她带着秦家福跑到外面,骂骂咧咧的说:
“你个不要脸的泼妇,想当初,要是乔丽芬嫁过来就好了,说不定我儿子也不会被你克死,我告诉你,我儿子已经死了三年了,你也在我们秦家白吃了三年饭,现在我就要去找大队长,让他们把你赶走!我倒要看看离了我们秦家,你还活不活的下去!”
乔美萍双手叉腰:“走就走!到时候,三个儿子我全带走。”
秦老太太怒了:“你敢!他们可是我秦家的孙子,他们姓秦。”
乔美萍冷笑:“我怎么不敢?他们的父亲死了,不跟着母亲,难道跟着你这个,吃颗糖都要喊打喊杀的阿婆吗?我告诉你,我明天就去城里改户口,到时候,我就让他们三个跟着我姓乔!”
秦老太太被气疯了,坐在门槛上就开始大哭:“我的天啦,没天理啦!儿媳妇不仅要杀婆婆,还要给儿子们全都改姓啦!”
这时,正好老二秦长辉和儿媳妇刘美芬,以及秦老头从外面回来了,她就立刻开始告状了:“老头子,乔美萍说要带着三个儿子离家出走呢,还说他们不是我们秦家的孙子,她要给他们改姓呢。”
秦老太太颠倒是非的能力令人咋舌。
秦老头一听,把手里的砍柴刀放下,一边摘斗笠一边说:“胡闹!那都是我们秦家的子孙,上了族谱的,怎么能随便改姓?”
秦老太太坐在门槛上,哭嚎着大叫:“可不嘛!想把我们老秦家的孙子带走,她想得美。”
老二媳妇幸灾乐祸的说:“阿萍这是有多想不开啊,她带着三个儿子,以后谁还敢要她啊。”
这个年代,人人都缺衣少食的,自己的孩子都养不过来呢。
谁会愿意为了个女人,养别人的孩子?
还是三个,男孩!
就算是乔美萍长的再漂亮,那也不行啊。
秦老太太又说:“要我说,就让她一个人走,孩子们全都得留下,他们可是老大的儿子。”
她的长子牺牲了,他留下的三个孩子,无论如何都得留在秦家。
老二媳妇听到这话,心里一咯噔,立刻就又改口了,她又说了一句:“妈,不如就让她把孩子们带走呗,要是她自己跑了,那三个孩子谁养?”
老二媳妇的心里精着呢。
老太太三个儿子,老大牺牲了,老三还没结婚,说是在县城里读书,其实整天在县城了吃喝玩乐,结交了不少狐朋狗友。
乔美萍要是真把三个儿子撂下了,到时候都是老头老太太和老二夫妻养。
老头老太太的钱可全都是她家福宝的,谁也别想来打主意。
秦老头生气的说:“阿萍给老大生了三个孩子,这些年来也没少干活,你赶她做什么?你这样做,让别人看了怎么想?以后老三长金还怎么讨老婆?就让阿萍在家里好好呆着!行了别啰嗦了,快去做饭。”
秦老头发话了,老二媳妇就不情不愿的去厨房做饭了。
等到大人们散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才急匆匆的穿过天井,往乔美萍的屋里跑去。
乔美萍坐在床上,正抱着小老三呢。
老二靠在乔美萍的腿上,虽然刚刚被秦来福打了,但嘴里的糖是甜的,所以,他也就美滋滋,一点也不难过了。
乔美萍问老二说:“这个糖,你从哪儿拿的?”
老二小脸上的表情一愣,对上乔美萍的目光,他微微红了脸,低声说:“在福哥的口袋里拿的。”
秦家福胖,裤衩子都穿的大号的,松松垮垮的,口袋里浅,装着点什么东西,一眼就能看见。
老二不止一次看到他口袋里装着糖了。
每次吃,还都要故意给老二他们看,还说让老二他们钻一次他的裤裆,他就能让他们舔一口。
老二以前没少钻他的裤裆。
乔美萍轻声说:“秦家鸣,你以后不要偷拿别人的东西,也不要钻别人的裤裆,你是男子汉,男儿膝下有黄金,知道吗?”
老二的小脸有些红,他低声说:“我知道了,妈妈。”
其实他很少偷东西,只是他在听说妈妈跳河自杀的时候,心里太慌了。
他想着,糖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如果能让妈妈吃一颗糖果,她是不是就不想死了?
老二抱住乔美萍的腰,眼眶红红的:“妈妈,我知道错了,你以后还要死吗?”
乔美萍看着怀里的两个孩子,眼眶一红,低声说:“妈妈不死,妈妈还有你们呢。”
她以前虽然和秦老太太说过要寻死,但那都是气话呀。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死的,她的三个孩子,她怎么放心的下呢?
“妈,妈妈!”
这时,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浑身湿漉漉的冲进来的。
这是老大,他和老二是双胞胎,兄弟俩长的不一样,老大要壮实一些,老二要瘦弱一些。
“妈妈,你还好吗?”
老大眼眶红红的,他听说自己的妈妈跳河了,还跟阿婆打起来了,他就担心的不得了。
乔美萍看到老大,伸手过去,红着眼眶说:“来,家业,妈妈抱一抱。”
六七岁的男孩子有些害羞。
因为父亲牺牲后,又有了老三,妈妈很难顾得上他们,更别说抱一抱了。
老大红着脸,害羞的走过来,说:“妈妈,你是不是很冷呀?我给你烧火取暖好不好。”
乔美萍一把将他拉到怀里,低声说:“傻孩子,这大夏天的,冷什么冷?”
她就是想抱抱这几个孩子。
前世,在她和老三被拐后,迟迟等不到她们回来的老大,二话不说,就步行着前往县城找妈妈了。
他一个六岁的孩子,在县城周围转悠了几天几夜,最后流落成了偷鸡摸狗的混混。
也是因为想要找到妈妈,所以他最后才会走上不归路的。
乔美萍抱着三个孩子哭,可把孩子们给吓坏了。
老大说:“妈妈,你别哭了,我现在长大啦,以后我来保护你和弟弟们!”
说着,他还小心翼翼的看着乔美萍,轻声说:“妈妈,你以后能不要死吗?”
六岁的孩子,每天跟着大人下地干活,也能挣上三公分,他们还经常跑到山上去摘一些时令的野果,去水里捞一些鱼回来,给妈妈改善伙食。
但是,七十年代的乡下,大家都吃不饱;
河里的鱼都被捞绝种了,又哪里有多少鱼给孩子们捞?
乔美萍抱住三个孩子,低声说:“好,妈妈以后不死了,妈妈不仅不死了,妈妈还要给你们买大米,买奶粉,让你们天天吃肉!”
她丈夫可是烈士,她们可是烈士家属。
烈士家属连饭都吃不上,这像话吗?
六百块的抚恤金,她非得一分不少的,全都从秦老太太那拿回来!
这时,外面传来二嫂的声音:“福宝,快点回来,吃饭了。”
没人喊乔美萍娘儿几个吃饭。
乔美萍冷笑,她立刻说:“走,咱们吃饭去。”
吃饱了才好干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