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沛上车后,围堵在车灯前的山雾很快散去,唐初水扫过一眼时间,他在这条公路上将近原路打转了快一个小时。
到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库,唐初水下了车,夏沛刚要跟着下车,后备箱的毛毯盖在了他的头上。
“别让人看见。”
身躯扭曲,血迹斑斑,根本不可能活着却能会动会走的夏沛,一旦被发现其非人的身份,想必就会由官方接收管控,或直接扭送上手术台。
唐初水裹紧毛毯,几乎称得上是将他抱在臂弯里。
那他想要杀夫骗保的计划就彻底宣告失败了。
绒绒的布料覆盖着夏沛的眼前,什么都看不到的黑暗里,只有妻子传来的源源热意。
他身体僵硬了下,又像是怔愣了下。
随即他抬起胳膊,也紧紧回抱着他的腰肢,两人依偎着,似乎要融进他的骨子里。
唐初水牵着头上盖着毛毯的夏沛上楼,最坏的打算还是发生了,他们在上升的电梯里遇到了人 。
庆幸的是,他们没有多留意有人顶着毛毯走路的行为艺术,只专注的和朋友说话。
十二层高的电梯度日如年。
双手相握处微微湿意,唐初水想要松开些,留出条缝隙透点空气,却反被夏沛追着攥住。
攥得很死,十指相扣的湿热黏腻。
挣脱了下,纹丝不动。
碍于不想引起电梯里的人注意力,唐初水只能暂时任由他握住。
进了房门,他表面不显,心底却松了口气。
夏沛暴露身份,麻烦会接踵而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房子和他平凡的生活。
夏沛取下毛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犹如瘪了气皮球的头颅都快将毛毯染成血色,更别提四肢歪曲八扭,宛如拼接缝补上的残肢,这样的怪物叫人看一眼就头皮发麻……
“老婆……”
夏沛直直凑过来,眼里带的强烈情感几乎令人不敢直视。
唐初水侧过脸,摁住他的肩膀:“去洗澡。”
“嗯……”
夏沛低头,这时他才仿佛注意到自己身上不断在流出血迹。
唇角牵起一个和往日无异的乖巧笑容:“是啊,我该去洗个澡,好脏呀……”
身体晃晃悠悠地走进浴室,留下一串串血脚印。
唐初水没有停留在原地等待他,而是在他进入浴室后的第一秒转身走进厨房。
在放满刀具的架子边停住脚步,眼神缓缓滑过,最终抬手抽出角落那把最利最大的菜刀。
没有开灯的昏暗环境里,锋利的刀刃折射出凛然的白光。
刀背贴在腿侧,近乎无声地走到浴室门边。
门缝蔓延着暗红色的液体。
扭开门把,冰冷而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伴随愈发汹涌的花洒水声,唐初水近乎无声地步步走进浴缸——
“老婆?”
浴缸里扭曲的不是常人的怪物反转着头颅,似乎没有想着他会进来,困惑地叫了他一声。
随后,白刀亮起!一刀!
两刀!
三刀!
黑色浓郁的发,飙溅到他素来干净纯白脸庞的猩红血珠,配上堪称冷漠的表情,一种浓稠冰冷的吸引力席卷而来。
对待他不是人的丈夫,他一点都没有心慈手软。
结束完一切,唐初水离开。
脱力后微微发抖的手指依旧死死抓住刀柄,刀尖滚流着一条血线,身后却发出蠕动生长的声响。
唐初水回头,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
夏沛七零八落死去的身体变成了一团不断蠕动的、血黑色的肉块,表面布满粘稠的薄膜,像被剥了皮的生物组织,青紫色的血管在表层下搏动,犹如一朵残败腐烂的花蕾,挣扎着绽放。
更可怕的是它断裂开的零件中,疯狂漫长的红色触须,表皮跳动如同脉搏的它们,在眨眼之间就攀爬在花洒、瓷砖、甚至天花板的排气扇上,所及之处,全是密密麻麻覆盖的红色触须。
极具冲击力的红黑色,致使整间浴室都犹如一座活着的、不断吞噬的血肉心房,正随着呼吸的节奏缓缓收缩。
唐初水一手撑着头,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膜鼓胀。
在看到这团不可名状之物时,就犹如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污染,无数尖针从头到脚,横穿而下!
“老婆……”
从肉团的各个部位同时发出的声音,湿漉漉地回旋在浴室里。
天花板上一根血黑色触须缓缓垂下,碰了碰唐初水的脸颊,轻得视若珍宝,又像是在确定自己的猎物。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唐初水意识模糊,在这坨怪物出现开始,他的眼前景象都高速旋转起来,好似如坠深渊,身陷万花筒。
下唇咬出一丝血,疼痛令他勉强恢复了神志,手腕一转,沾满鲜血的刀刃横刀斩过,挡在他面前的触须簇簇掉落。
刀刃出现了融化腐蚀的黑色溶洞。
他的抗拒行为也似乎终于引起了怪物的暴动。
大脑犹如大锤来回重敲,再也聚集不起意识,耳边回荡着听不清的呓语,但他强烈的求生意识告诉他:
快跑!
攥住门框,转身就要冲出房门的那一刹那,数之不尽的黑红色触须缠绕上他的腰身,将他骤然拖回浴室——
“老婆不要离开我老婆不要离开我老婆老婆老婆不要离开——”
“老婆老婆老婆你是我的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整座浴室的血色触须貌似墙皮脱落,层层叠叠地覆落下来。
视网膜闪烁着血色,红点越来越大,逐渐吞噬了他的意识。
黑发潮湿的青年被缠绕在冰冷的瓷砖上,黏腻湿冷的触须如同游走的蛇般卷上他的脚踝,手臂,衣领,无孔不入地侵入他身体里的每一处。
“唔……”瞳孔涣散,疼痛的闷哼埋没在翻涌蠕动的声响中。
手中的刀柄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最后的记忆,是浴室触须全部层层缠绕包裹着他,完完全全,严严实实,露不出一点冷白皮肤的踪迹。
在漆黑的浴室里,似乎形成新的血色巢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