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檀香飘散。
千叶岚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清月夜跪坐在他的身侧，动作笨拙地为他煮茶。
她换了身朴素的侍女服，以往的华贵傲气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张素净苍白的脸，双眼无神。
滚水冲入茶壶，水汽蒸腾，带起一丝茶香。
她将第一泡茶水倒掉，重新注水，将茶汤小心倒进杯中，双手奉上。
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安静得吓人。
千叶岚没有睁眼。
“源。”
“臣下在。”
伫立在门口的源立刻回道。
“去，把财务省的田中大人，内务省的伊东大人，还有河内守、山城守……都叫来。”
千叶岚报出一串名字。
跪坐的清月夜，端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
这些人，都是火之都的老牌贵族和重臣。
在之前的夺嫡之争中，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保持着暧昧的中立，有几个，甚至暗中给她那个未来的夫君，也是千叶岚的大哥，提供过便利。
这是要……秋后算账了吗？
“是，大人。”
源领命退下。
千叶岚这才睁开眼，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茶不错。”
看了她一眼，千叶岚评价一句。
清月夜的身体绷得更紧，头垂得更低。
……
半个时辰后。
大名府，议事厅。
十几个身穿官服的重臣与贵族聚集于此，人人面色凝重，气氛很是压抑。
他们全都站着，没人敢坐下。
人群窃窃私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安。
“大名大人突然叫我们来，到底什么事？”
“不清楚啊……名单上这些人，似乎都……”
“闭嘴！别乱说！”
财务大臣田中茂站在最前面，额头渗出细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位新大名手腕有多狠。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所有的议论戛然而止。
千叶岚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缓步走入议事厅。
他今日穿了身黑色常服，金线绣着繁复纹路，让他俊美的脸添了几分威严。
他没有去主位，直接在大厅中央站定，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个人。
凡是被他看到的人，无不心头一跳，慌忙低下头去。
“诸位大人，都是我火之国的肱骨之臣。”
千叶岚开口了，声音不大，却砸在每个人心上。
“今日请大家来，是想让大家帮我处理些东西。”
他拍了拍手。
就见源躬着身，领着两个侍卫，抬着一个沉重的木箱走了进来。
砰。
木箱被重重地放在地上，闷响一声。
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这声音抽了一下。
“打开。”
一声令下，箱盖被掀开。
里面满满一箱的卷轴和账本，出现在众人面前。
起初，大臣们只是好奇地张望。
可当最上面的几卷卷轴因为箱盖的震动而散开，露出熟悉的字迹和家族徽记时，空气瞬间凝滞。
田中茂呼吸骤停！
他死死盯着其中一本蓝色封皮的账册，封皮边角有个被茶水浸过的痕迹，是他亲手做的假账！
他旁边的内务大臣伊东，看到了自己写给大公子的一封亲笔信，信中的内容伊东记得很清楚，说会在物资调配上给予最大的支持。
河内守两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他看到了自己领地内，一条矿脉的虚报产量记录，上面的数字，是他和已经被处死的大公子心腹分赃的铁证！
一个，两个，三个……
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木箱子里看到了足以让自己万劫不复的罪证！
没有人说话。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议事厅。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冷汗，浸透了华贵的官服，黏腻地贴在身上。
那只木箱，此刻不再是木箱，仿佛是一口为他们准备的棺材！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里，千叶岚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困惑。
“诸位大人，这是怎么了？”
他环视四周，眉头微蹙，那模样就像真的在关心他们，“为何大家的脸色，都如此难看？是身体不适吗？”
这句关心，像把无形尖刀，捅进了每个人的心脏，再狠狠地搅了一下！
他什么都知道！他就是来看他们笑话的！
田中茂再也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整个人抖个不停。
“臣……臣有罪！”
他的崩溃，像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大名大人饶命啊！”
“臣一时糊涂！求大人开恩！”
哭喊和求饶声响成一片，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朝着千叶岚拼命磕头。
议事厅内，一片狼藉。
千叶岚看着脚下跪倒的一片，眼含讥诮，不言不语。
源在一旁喝道：“肃静！”
哭喊声顿时停止，所有人脑袋深埋。
“都起来吧。”
千叶岚的声音没有起伏，“这些，都是平叛时，从我那几位好哥哥府上搜出来的东西。”
他走到木箱前，随手拿起一卷卷轴，掂了掂。
“我还没来得及看，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之物。”
他转过身，将卷轴随意地扔回箱子里。
“源，取火盆来。”
“是。”
一个巨大的铜制火盆被抬了进来。
在所有人惊疑的目光中，千叶岚吩咐侍卫将木箱抬到火盆前。
然后一声令下。
“倒进去烧掉！”
就见侍卫倾斜箱子。
哗啦啦——
所有的罪证，所有的秘密，全被一股脑倒进燃烧的火焰之中。
火光冲天，映照着他那张俊美又淡漠的脸。
“我这个人，不喜欢翻旧账。”
千叶岚的声音，在火焰噼啪声中响起，清晰有力。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像这把火一样，烧个干净。”
“我从没看过这里面的东西，以后不会再有人提起。”
“也希望，这些事情不会再发生！”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那些已经呆住的臣子们。
“我只要诸位的将来。从今天起，你们的忠诚，只需要对着我一个人。”
“谁能为我创造价值，谁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都明白了吗？”
话音落下。
田中茂的脸上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敬畏，他再次重重磕下头，声音嘶哑又狂热。
“臣！田中茂！誓死效忠大名大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臣等！誓死效忠大名大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效忠声汇成一股巨浪，响彻整个议事厅。
这一刻，他们看向千叶岚的眼神，再无怀疑与侥幸。
只剩敬畏。
这位年轻的大名，用一把火，烧掉了他们的罪孽，给了他们新生。
从此以后，他们的命，就是大名的。
千叶岚满意地看着这一幕，脑中闪过那寥寥无几的亲信名单。
他也想干净利落地解决掉这群混蛋。
但杀光了他们这群经验丰富的狗，谁来替他治理这个国家？
让一群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夫去管理财政和民生？
火之国不出三个月，就得天下大乱。
所以，他们还得活着，还得好好替他办事。
等到他的亲信人才培养起来，这群老狗也就没有存在价值了。
所以现阶段……
杀人，是下策。
诛心，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