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迪A6L无声地滑行在京城夜晚的街道上，窗外的流光溢彩被深色车窗过滤成一片朦胧的光晕。
车内，秦墨闭目养神。福伯坐在副驾，低声汇报着刚得到的讯息。
“少爷，刚才那位小姐名叫叶轻眉，电影学院大三学生。背景很干净，江南水乡普通家庭出身，父母都是教师。外形条件好，被一个副导演看中，带进今晚的饭局，引荐给那位张导，想争取一个新电影的女三号。”
福伯的语气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在陈述事实。
“张导，张一牟，在圈内有些名气，但也有些……不好的风评。喜欢灌女演员酒，手脚不太干净。今晚组局的是个投资人，想拉苏小姐作陪，意图明显。”
秦墨依旧闭着眼，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了一下。
一个干净得像白纸一样的女孩，被扔进京城这个最大的名利染缸。结果可想而知。要么被染得面目全非，要么被撕碎吞噬。
他眼前又闪过那双带着醉意、惊慌，却又有一丝不甘挣扎的眼睛。
和他记忆深处的那双眼睛，并不完全一样，但那点不甘，微妙地触动了他。
“哪个张一牟？”秦墨淡淡开口。
福伯立刻明白其意：“就是您想的那个。去年他的公司想拉寰宇资本旗下的文娱基金投资，被我们以‘题材风险’为由拒了，他托了不少关系想再见一面，都没成功。”
寰宇资本，秦家掌控的庞大金融帝国中，一个并不起眼但却能左右行业风向的分支。对于张一牟那种级别的导演来说，已是需要仰望的资本巨鳄。
秦墨睁开眼，看向窗外：“给文娱基金的负责人打个招呼。张一牟的新项目，寰宇不投。另外，查查他以前项目的账目和税务，找个合适的时机，送给该送的单位。”
一句话，轻描淡写，却几乎断了张一牟未来所有的资本通路，甚至埋下了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雷。
“是。”福伯应下，没有丝毫犹豫。
“那个叶轻眉……”秦墨顿了顿，“问问她，有没有兴趣签个靠谱的公司。如果有，让‘星辉光芒’的人去接触一下。”
星辉光芒，寰宇资本间接控股的国内顶尖经纪公司，资源雄厚，作风正派，在圈内是出了名的“硬骨头”，没人敢逼他们旗下的艺人做不愿意做的事。
这并非秦墨对她有什么特殊想法，仅仅是他一时兴起，随手拨动了一下命运的天平。对于他而言，这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是沉沦还是抓住机会，终究要看她自己的选择和造化。
“明白。”福伯记下。
车子驶入秦家老宅，一切重归静谧。
……
与此同时，长安俱乐部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里。
叶轻眉用冷水冲了把脸，看着镜中自己苍白却难掩清丽的容颜，心有余悸。
她被那个副导演半哄半骗地带去饭局，说是见导演，拓展人脉。没想到几杯酒下肚，那个张导的手就开始不老实，投资人的话语也越来越露骨。她借口去洗手间逃了出来，慌乱中撞到了那个气质非凡的年轻人。
想到那个年轻人，叶轻眉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他扶住她时的手臂沉稳有力，眼神深邃平静，看她的时候没有任何杂质，不像饭局上那些男人，眼神里全是贪婪的打量。
她当时脑子昏沉，只记得他很好看，好看到让人窒息，还有一种……让她不敢直视的威严。
回到包间后，气氛诡异。张导接了个电话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甚至带着恐惧，匆匆结束了饭局，对她更是避之不及，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那个之前还气焰嚣张的投资人，也变得小心翼翼，甚至亲自把她送到酒店楼下，语气恭敬地让她“好好休息”。
这一切的转变，都发生在她撞到那个年轻人之后。
她不傻，隐约猜到，可能和那个年轻人有关。
正胡思乱想间，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您好，是叶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干练温和的女声，“我是星辉光芒经纪公司的艺人总监，陈琳。”
叶轻眉愣住了。星辉光芒！那是所有学表演的学生梦寐以求的殿堂！
“您…您好…我是叶轻眉。”她声音有些发颤。
“我们注意到您的一些资料，对您很感兴趣。不知您明天是否有时间，来公司面谈一下？关于签约和未来发展规划。”陈琳的语气专业而客气。
叶轻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上掉馅饼了？星辉光芒主动找她签约？
她猛地又想起了那个年轻人。
难道……真的是他？
……
第二天下午，秦墨正在老宅的书房里听一位负责海外业务的经理远程汇报。
福伯轻轻走进来，低声道：“少爷，叶小姐通过了星辉的面试，已经顺利签约。她很感激您，托我转达谢意，并……想问能否请您吃顿饭，当面致谢。”
秦墨的目光没有从屏幕上的数据移开。
“吃饭就不必了。告诉她，机会给了，能走多远，看她自己。”
“是。”福伯点头，准备退下。
“等等。”秦墨忽然叫住他，“星辉那边，正常对待即可，不必特殊照顾。”
他给了她一张入场券，但不会做她的保姆。这个世界最终要靠自己。过多的特殊照顾，反而是害了她。
“明白。”福伯心领神会。
这时，秦墨那部加密终端屏幕一角，突然闪烁起一个红色的三角警示符号，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
秦墨的目光骤然一凝。
汇报的经理还在继续，秦墨却抬手打断了他：“今天的汇报先到这里，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
屏幕那头的经理立刻噤声，恭敬道：“是，秦先生。”随即断开了连接。
书房里只剩下秦墨和福伯。
秦墨点开那个红色警示符号，一连串复杂的加密信息流快速闪过他的瞳孔。
福伯的气息也变得凝重起来：“少爷，是‘暗网’的紧急联络信号？级别很高。”
秦墨快速浏览着信息，眼神变得锐利如鹰隼，之前那份闲适淡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威严。
“嗯。”他应了一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沉寂了这么久，他们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七年前他离京，固然有家族内部博弈的原因，但更深层的目的，是去接手和整顿爷爷早年布局于海外、如今已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灰色帝国——一个渗透于全球情报、金融、能源领域的巨网，代号“龙渊”。
这个帝国，才是秦家真正屹立不倒的终极底牌。
而此刻，龙渊的某个重要节点，传来了最高级别的求援信号。
“准备一下，福伯。”秦墨站起身，周身气息凛然，“我们去一趟欧洲。”
叶轻眉的插曲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深、更汹涌的暗流所吞没。
京城太子爷的日常，从来不只是风花雪月和打脸富二代。
真正的战场，在普通人无法想象的维度。
他的离开，悄无声息。
但京城的天空，似乎又因此暗沉了几分。
（第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