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女小王氏，虔诚拜见娘娘，感佩神恩浩荡，吾村地处偏僻，虽民风淳朴，然近年旱涝频仍，农桑失收，村民食不果腹，局不安席，今愿为娘娘修缮庙宇，朔望焚香，恳请娘娘垂帘，佑我小王村，信女定率全村父老，晨昏朝拜，永奉神恩，伏惟神鉴。”
兰因有些讶异，这一段话下来，文绉绉的，连个磕巴都没打，这是打了多少草稿？
她自然不知大王村每年神祭都会来请人，那场面他们无论看了多少遍，都忍不住心中生羡，她丈夫甚至都有些魔怔。
稀稀拉拉跪了一地的人，一小笔香火值入账，手动兑换了五个馒头，兰因就收回了意识。
小王氏捏着手里的馒头，不真实的感觉再次出现，从没听说哪个供奉的神灵会给信徒食物，大多数都是反过来恨不得把信徒的血吸干。
院子里穿过一阵带腥气的风，走出房间后，几个妇人不再压抑自己。
“他二嫂…真的是馒头，咱们小王村也有神庇佑了？”说话人的语气得得嗦嗦。
“娘娘给咱们馒头是不是就代表同意了？”有人没搞懂。
二丫她娘没说话，站到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王氏重重的点点头，一定要把娘娘留下来！想到刚刚自己说的话，她回头对身后的几个妇人说道：“去叫村里所有人到村口的榕树下开会，我去准备准备。”那几个妇人包括二丫娘闻言也不耽搁，抓着馒头腿脚利索的就往外走。
铅云低垂，风裹着咸腥的雾气掠过村庄， 村口百年大榕树的树根簌簌摇晃。老榕树枝娅悬着的祈福红绸褪成灰白，此刻被风卷着猎猎作响，倒像是谁扯开了半幅招魂幡。
“都来了！都凑近些！”小王氏裹着藏青粗布头巾，手里的竹丈重重的敲在石板桌上，她站在最前方面向众人，二十来个村民或站或坐围在树下，正在编织渔网的老人，抱着啼哭孩童的妇人，还有几个正在玩闹的半大小子，脸上都笼着一层迷茫。
“昨儿个夜里……”
小王氏说到最后，压低了声音，“如今有神灵眷顾我小王村，我等必须抓住机会，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真的给馒头？咱们小王村这么穷，能留下神灵吗？”
“真的有馒头，我那会瞧见小桂花手里攥着个馒头闷头往家走，我还寻思哪来的细粮，桂花她娘，你说。”
桂花她娘听罢，微微的点点头，点头的同时，几个小孩也献宝似的把怀里的馒头拿出来给大人们看，再没有人质疑小王氏的话。
待人群冷静下来，小王氏继续说道：“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修庙的事。”她从袖中掏出半块炭，在树干上草草画了个庙宇轮廓。“也正是为此才把大伙叫来！”
王阿婆颤巍巍的举起布满老茧的手：“可男人们都跟着船队出去打渔了，要过十日才回，咱们一群妇道人家，能成什么事？”
“给娘娘修庙的事，是要紧的大事，不能再等，虽然咱们力气小，但慢慢干总能干完，娘娘现在还在二丫家的柜子上供着，这样太不敬，万一娘娘不满意，不愿庇护了咋办？有了庙，娘娘才算正式在小王村落户。”
李寡妇轻轻哄着怀中熟睡的孩子，细声道：“要不先把祠堂收拾出来做临时供奉处？我家还有些去年剩下的红绸，能稍微装点一下。”
“好主意！”小王氏眼睛一亮，竹丈指向对着柴草的角落：“咱们先分工！年长的阿婆先帮忙打扫祠堂，年轻媳妇去各家搜罗能用的木料砖瓦，孩子们去林子里捡些干枝枯叶，生火烧水，明日天不亮，咱们就去后山砍竹子！”
风突然大了起来，远处隐隐传来雷声，像是江水在低吼，有人发出疑问：“可建庙的规矩多，方位，时辰……万一弄错了，岂不是冲撞神灵？”
小王氏将炭块往地上一扔，挺直脊背：“神灵既然选中咱们，就不会这般苛刻，而且我去过大王村，心里也有些数，只要心诚，总能成事，等男人们回来，庙也该有个模样。”
话音刚落，第一滴雨点啪嗒砸在石板桌上，所有人几乎同时忧心忡忡的看向江面，人群很快散开，各自去忙，只留下满地被风吹落的榕树叶，沙沙作响。
还好这场雨下的不大，江面还算平静，暮色快要降临时，祠堂檐角的灯笼在风里晃出昏黄光晕。
小王氏踩着泥泞推开斑驳的木门，怀里红绸包裹的神像轮廓在微光中起伏。
祠堂中央的香案早被阿婆们擦得发亮，供桌一角摆着一碗新鲜的糙米，三碗五谷清酒，瓜果一盘。
“都跪下吧。”小王氏的声音在空荡的祠堂里有些发颤。她小心翼翼的将神像安放于香案中央，将红绸置于神像底座。
二丫乖巧的跪在地上，眼睛看向娘娘的雕像，总觉得这雕像好像大了一点，应该不是错觉，就是大了！
由小王氏起头，祠堂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叩拜声，额头触地的沙沙声混着檐角雨滴坠落的脆响。
“娘娘在上。”小王氏匍匐在地，声音微颤，“小村贫瘠，未备三牲，唯有诚心一拜，待日后定给娘娘备齐，还望娘娘恕罪。”
跪在后排的李寡妇悄悄抬起头，见那神像面容慈悲，即使不是完全人身，也令人诚心拜服。
兰因换了个宽敞的地方，心情极好，又一个主线完成后，意识离体的范围也扩大到了十米远，她绕着祠堂晃了一圈，又飞入高空，瞧见了这小村庄的全貌，她咂咂嘴，这可真穷。
意识回归雕像，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呓语。
“娘娘在上，保佑我家小宝的病快些好来…”
“娘娘在上，请保佑我夫君在外平安归来..”
“信女……”
一缕缕金光从香案下方向她飘来，面板上的数值在快速增长。
“叮，香火值增加3，信徒增加1。”
“叮，香火值增加2，信徒增加1。”
……
兰因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些人贡献的香火值相差能这么大，她细细观察这些人，眼神越麻木的人，贡献的香火值越低，她隐隐有些明悟。
统计了一下人数，扣除已经得到过馒头的人，一堆小小的馒头山出现在香案一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整座祠堂似乎都飘着好闻的麦香。
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呜呜呜咽，一些老人同样老泪纵横，是粮食，真的是粮食。
小王氏抹了抹眼角，站起身，走到香案处，统计了一下馒头，又扫了一眼堂下的人，心里有了数，“今日领过馒头的不能再领了，剩下的每人领一个。”
大人倒是没说什么，只有几个孩子脸上带着些许难过。
分发完馒头，小王氏与在场的众人又细细说了明日该做的活计，就叫众人散了。
这一夜没人能睡得着，翻身打滚的都在期待明天的到来，日子好像第一次有了盼头。
兰因看着面板上的香火值有些激动，好起来了，真的好起来了。